晚晚(84)

她拉着他,穿梭在每一个货区,买了很多很多东西又逛了很久才出来。

她一句一句地喊他的名字,再也不叫他哥哥了。

到底是连绵了一夜加之一上午的雷雨天,出来时,雨已经不怎么下了,yīn霾的天色也露了晴。

她在车上问他:“我还能在你家住多久?”

他抿着笑意反问:“不想走了吗?”

她低了低头,还是承认了:

“嗯……有点吧。”

然后又急切地说:“你不要……赶我走。”

“不会。”

“嗯?”

“没什么,”他轻笑,“回家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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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安无事了一周后的周末,沈知昼被阿阚一个电话叫到了兰黛。

指名道姓要见他的,是个光头男人,年纪约莫五十岁上下,毫无肥头大耳之响,反而削瘦得吓人。

他想从林问江那里走货,林槐也不在港城,便主动来找他了。

沈知昼认得这个他。

以前在警校时,他就认识他。

只不过,他从前还不是这副脑门秃秃的模样,那时的他穿一身笔挺警服,虽有些谢顶,但人还算jīng神。

那时,他称呼他为“戚老师”。

遣走了阿阚他们,沈知昼从酒柜取了瓶酒,拿出杯子,琥珀色的液体漾过去,送往他面前。

男人却扬手挡住,抬起头,丝毫没想掩饰自己的目的,笑着看他:“你知道的,我酒jīng肝,不喝的。”

沈知昼冷冷睨他,却面无笑意。

半晌,他才冷冷地扯出了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端起那酒,“哦?你不喝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你忘了?那时你和你伯父还来过我家……”

哗啦——

沈知昼等不到他话音落,扬手,就把那酒从男人光秃秃的脑袋上闷头浇下。

玻璃杯摔到地面应声而碎的同时,他心里紧绷了很久的一根弦,仿佛在这一刻断了。

他整个人顿时疲软地松懈下来,看着那一头cháo湿的男人,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yīn恻恻地笑了起来:

“快六年了,戚腾,你现在来,是来看我死没死吗?”

戚腾刚才在外面装得低头哈腰的毒贩模样登时收敛了个没影儿,他扯了张纸,随意地擦了擦脸上的酒渍,脸上却无恼意,只是慢条斯理地笑了笑:

“不错,跟着黑帮混了六年,从伽卡到港城,果然是个黑社会的模样了。”

“我没死在伽卡,你很失望吧?”

沈知昼拔出枪,直直顶上戚腾的额头,“六年了,没人跟我联系,也没人告诉我该做什么,我都快分不清自己是个警察,还是个货真价实的毒贩了,你现在来找我——是巴不得我死吗?”

“我知道林问江不在,所以才来找你。”

戚腾掀起单薄的眼皮,消瘦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双颊凹陷,倒真像是个瘾君子了。

“找我买货啊?”沈知昼笑了笑,“那不如咱们换换,你来做六年卧底,在这毒窝里滚一滚,给林问江做一条狗,哄得他开心了,都不用花钱就能弄来毒品的,一本万利。”

“——沈知昼。”

“真难得,你还记得我叫什么。”

戚腾一字一顿地说:“你爸爸叫,知晓,对吗?”

沈知昼一愣。

这个名字,已经很久很久,没出现在他耳旁了。

“你爸爸是个缉毒警,死在一次缉毒行动中,”戚腾淡淡地说,“你妈妈跟你伯母一样,是个无国界医生,怀着你妹妹的时候被毒贩杀了,我说的对吗?”

心口像被撕开了一块儿。

沈知昼一沉气,胳膊伸向前,狠狠抵住了戚腾,杀意腾腾地咬着牙说:“你再敢多说一个字,我就杀了你。”

“杀了我?”戚腾冷笑,丝毫不惧地看着他,“你大可以杀了我,反正做你们这行的呢,不是常事么?你被警校开除也是因为杀了人畏罪潜逃——你可以杀了我,但是,不好意思,我的话还没说完。”

戚腾淡淡地说着,就像是当年在操场边上看他训练一样,威严而肃穆:

“你的伯父,权开宙也是个缉毒警,死于十年前那次大爆炸,他生前和你伯母许凌薇,也是你妈妈生前最好的朋友,领养了当时父母双亡,只有八岁的你。”

“——哦,对了,你还有个妹妹,也是被领养的是么?她今年多大了,是叫沈晚晚吗?”

“沈知昼,你胆子真大啊,在卧底行动中,居然还敢跟她有接触。她现在住在你家吗?你自己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吗,还有空照顾一个小姑娘?怎么,你回到港城了,就想过安稳日子了吗?”

沈知昼的眼神一点点地冰冷下去,“你要说什么?”

戚腾看着他说:“我只是在提醒你,你到底是谁,沈知昼,别真的忘了自己是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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