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哪个嘛，不要吓我”

“酒……我要喝酒”身后传来一声沙哑，断断续续。

“我身上没得酒啊，你要喝酒自个去买噻”

听闻这话，邋遢汉子一手揉了揉眼睛，只觉头脑胀痛的厉害，待仔细睁眼看清眼前是一个懵懂无知的小姑娘之后连忙松开手，有些尴尬说道。

“不好意思，没弄伤你吧”

小姑娘悄悄松了一口气，转过头看来，只见一人污垢满面比自己还要邋遢的大叔此时已是从地上坐起对着自己歉意牵强笑了笑。

“大叔你也是没有家，在这里流浪的么”

看了看眼前女娃，邋遢汉子没有在说话，继而闭上眼踉跄从地上站起，就要转身离去。

小姑娘呆呆望着眼前这个奇怪的大叔，不知在想些什么，小姑娘转身走回巷口，独自蹲在原地等着豆儿哥回来。

天色渐晚，周边往来人群开始稀少，不久之后小镇百姓开始陆陆续续吹灯歇火，桐庐镇陷入一片昏暗之中，安谧祥和。

小巷口，原本从蹲着姿势的小姑娘不知何时趴睡在地，不时饶了饶有些刺痒的脸蛋，继而翻身又睡了过去，等到月黑风高，明月高挂，小姑娘才睡眼惺忪迷糊的睁开眼，发现四周早已暗淡，一时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不远处，那去而复返的邋遢汉子斜靠在墙根处，手中不知从哪多了几坛子酒，此时正独自饮酒，不曾停歇。

清风明月，小巷清幽，除去偶尔传来些许慵懒的知了声便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不时几阵微风拂过，凉意浅浅。小姑娘东张西望似乎在找寻些什么，眼神满是无助迷茫。

邋遢汉子举起酒坛，不知喝了多少，待放下酒坛之时，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小姑娘怯生生站在自己身前，一双目光犹如明月洁白，呆呆看着自己。

小巷中，两人痴呆相望，不知年月几许。

“你……你也要喝酒？”邋遢汉子将手中酒坛递向眼前小姑娘。

小姑娘愣了一会，摇了摇头说道。

“大叔，我有点饿了，你有吃的吗”

邋遢汉子放下酒坛，从一旁拿出几快油纸包裹的鸡腿递向小姑娘，转首又自顾继续喝起酒，那酒似乎有瘾一般，他从未放开。

小姑娘咧嘴一笑向着眼前大叔道了声谢，拆开包纸手捧着鸡腿坐在邋遢汉子身边专心吃了起来，两人曲腿席地而坐，背靠墙角，没有言语，唯有入喉酒声和那吧唧嘴巴的声音响彻这一条街巷。

月光笼罩两人，落寞寂寥。

“大叔，我从来就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鸡腿，听豆儿哥说只有那些富裕家的小孩才能吃的上咧，嘻嘻”小姑娘添了添手上冒油的手指，向着一旁说道。

大汉目光撇了一眼，只见小姑娘已经把一块鸡腿吃的差不多，剩下的残渣却是重新用油纸包了起来揣进怀里，至于那些多的几块小姑娘已经摆好放在了自己身边。

汉子抿了抿嘴唇轻声说道。

“都拿走吧，我还有”

“那可不行，大叔你肯定花了不少时间才要到这些鸡腿吧，我也出去乞讨过，很不容易的，大叔你留着也吃点”

看了看小姑娘清瘦稚嫩的模样，汉子边喝边问道。

“你家人呢”

“听阿娘说爹一年前参军打仗去了，可是就再也没回来了，阿娘有一天说出门给我买吃的，我等了好久她都没有回来”

汉子闻言，久久没有说话。

“豆儿哥说要回来都这么晚了怎么还没回来呢”小姑娘独自仰头，看着漫天星辰喃喃。

“他们都说会回来，可是都没有回来，大叔，你说他们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了”

邋遢大汉将蛇皮麻袋披在小姑娘身上，拍了拍她的小脑袋温声说道。

“你在睡一会，他们说不定就回来了”

“其实……其实我知道的……他们都觉得我没啥用，带着我只会拖累他们，所以他们都不要我了”小姑娘有点难受，可她没有哭，声音听上去格外清脆。

她或许知道这一点，却不懂这意味着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晚春，豆儿哥他们喜欢喊我春娃妹，嘻嘻，是不是很好听”

“嗯……很好听”

“大叔你为什么要喝这么多酒啊，以前阿娘在的时候就会和爹说不要多喝酒，对身体不好咧”

“习惯了吧”

小姑娘靠在墙壁，嘴里时不时冒出两句稀奇古怪的言语，说着那不着边际的天南地北，邋遢汉子自顾饮酒，敛眸不语。

人间山河，浩瀚苍穹，此方静巷，两人如同被遗弃在世间的砂砾，渺小卑微。

不知何时，晚春浅浅睡去，邋遢汉子依旧如此，望着星月，喝着那所剩无几的烈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