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冬冬也知道自己父亲对那碗的珍爱程度，转头向流光道：“流光小姐，我本来答应你带你来看看这碗的，你看现在……”

“哦？那碗竟然对你如此重要吗？”流光感兴趣地挑了挑眉，“不妨同我说说你是从哪里得到它，又是如何觉得它意义重大的呢？”

钱建业想了一想，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索性和盘托出。

———

二十多年前，钱建业才三十出头，十来年里和朋友走南闯北做生意攒下了不少钱，回到北京后在郊区一个叫王平村的地方承包了一个煤矿。那时他虽然是个商人，说句好听点的叫做企业家，但是心里却放不下祖上传来的这一点东西，总想着有机会还是要跟人倒腾古玩。

北京什么地方适合倒腾古玩？当然得数潘家园了。虽然那里鱼龙混杂真假混卖，但偶尔也有千分之几的概率能淘到像样的东西。闲来无事的时候，钱建业总爱去那边逛逛，他也认识了几个有意拉他入伙古玩商人，时常一起在潘家园夸口吹嘘，仗着自己手里有点小钱就不知天高地厚。

钱建业就是在潘家园一个不起眼的摊位上发现那只碗的。

那碗通体雪白没有釉色纹饰，直口平底的模样看着像唐朝以前的，钱建业祖上曾经倒卖过瓷器，因而对这个还有点了解。不过这碗并不完整，碗口那里缺了一块，整个形状都被破坏掉，估计也值不上什么钱。

摆摊的人认得钱建业，看他对那碗有兴趣便道：“钱老板看上这个了？实话跟您说吧，这碗是我从西边一位挖土的农民那里陶的，据说刚挖出来的时候金光闪烁，可是他一锄头下去不小心磕着了碗沿。西边陵墓众多，说不准这碗还真是过去王公们的陪葬品呐。就是缺了一角可惜了，您要是真想要，我给您这个数。”

摆摊的人伸出一根手指。

钱建业转着那只碗看，没把这碗恐怕是明清仿制的说出口，他蛮喜欢这碗的光泽和上手的质感，倒也不在意它到底来自哪朝哪代了。

摆摊的人想和钱建业搭上线，倒也没有狮子大开口，最后折中收了个最低价。

钱建业就拿着那碗出了潘家园，准备去郊区矿场看一看。路上他坐在车上不小心睡着了，只觉得怀里暖洋洋的，然后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一口黑井，上面锁着重重的链条，井底深处黑水翻滚，还传来分不清到底是咆哮还是海浪的声音。

钱建业自己就站在井边，伸手去拉那一根垂到井底的链条。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只见链条越来越沉，拉了半天还没看到头。

等到钱建业累得够呛终于忍不住想把链条扔回去的时候，一个怪物一飞冲天，巨尾带起的黑色井水像海浪一样把他撞翻在地。就在他被水淹没快要窒息之时，忽然听到有人叫他下车的声音，钱建业猛地一下惊醒了。

怀里的碗还在发热。他掏出来看了看，根本不知道到底是碗自己在发热还是他胸口的热气给它捂热的。但是碗底突然出现了一个他之前从没看到过的东西——一朵金色的小花。

钱建业把碗塞回怀里，没敢多想。矿场里已经有人给他打了电话，说他们在四号矿井里挖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东西。钱建业马不停蹄地赶到，随工人下了矿井，一路上问那些工人到底挖出了什么，几人都瑟缩不敢吱声，只说他看了便会知道。

四号矿井是他们矿厂在挖的矿井中最大最深的一个，深度可达五百多米。井下的工人也最多，有上百号人。现在上百人全都围着井下一个地方交头接耳，不免显得有些混乱。

钱建业先整顿了一番，然后在一名工人的指引下走到了人群的最前面，看到了众人围着的那个东西。

那是一个深洞，直径大概和一般井盖差不多，里头传来咕嘟咕嘟的声音。

钱建业愣住了。

一旁的工人还在解释：“我们是挖到一半看到这个洞的，本来还担心会有瓦斯泄露，但是测了一下好像也不是。这个洞里总是传来奇怪的声音，我们刚刚扔了个石头也没听到落底的声音。可是想要继续挖的话就没办法避开这个洞，老板，您说这……还到底往不往下挖？”

钱建业想到了自己刚刚在车上做的那个梦。怀里有什么东西跳动了一下，他以为是自己的心在跳，于是伸手摁住，结果触手所及之处是那只碗。

钱建业的眼皮狠狠一跳。

他让大部分工人都先撤出去，只留下这只小队的队长，然后自己走到那个洞面前，伸头往里瞧。

果然深不见底，同他梦里的一样。凑近了的话，甚至还能感到迎面有风扑来，伴随着海水的腥气和遥远的海浪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