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屏幕上，巴西与瑞典的球员双双走进了球场。子翔正和两个哈利，还有两个乔伊，以及乔丹打赌呢，赌的自然不是胜负，而是赌巴西这场会赢几个。

Jake和格伦则在后面玩斯诺克。听他们的对话，Jake似乎是被虐的那一个。派崔克其实也有点兴趣，他有一阵没打过斯诺克了。在家里，他和缇娜偶尔会玩。但缇娜实在算不上一个合格的游戏玩伴，他们完全不势均力敌……这就算了，她竞争意识还很强……这就很难办了……

派崔克的手机这时收到两条信息，一条是菲尔发的，还有一条是缇娜发的。

缇娜：【菲尔说Lil Pink没洗干净！】

*

“请坐，本。”陆灵收起手机，抬眼跟球员说。

本杰明说谢谢，然后拉了把椅子坐到了她对面。这个场景实在不能再怪异了。他想着。他是很想跟她谈谈。无论谈什么。或者什么都不谈，也很好。但是现在的情况，很像是他在看心理医生。好吧，就算是看心理医生，也许她是唯一一个可以治愈他，却不可能治愈他的人。

你他妈得停下来。本杰明跟自己说。“这真的有点奇怪。”本杰明听到自己跟她说。

陆灵笑了下，同意了，“是。我猜那我们最好尽快跳过最尴尬的那个部分，省去不必要的开端，我直接进入主题……你的睡眠质量让教练组担心。不过今天打日本的比赛，你的各项生理数据并没有出现太大的问题……”

“我没事。”本杰明打断了她。“是的，我有时候睡的不是很好，但这几年都这样。”

“你尝试过去找寻原因和解决方法吗？对于普通人来说，睡眠质量差都会影响正常的工作和生活，何况你是职业球员。”

本杰明没做声。其实也不是从转会QPR开始的，在富勒姆时就有这个问题。他看向窗外，他知道越过那一层又一层的围墙，是荒漠。

寂静与沉默在会议室里持续着。

陆灵放下iPad。也朝窗外转了转头。快十二月了，这里还是这么热。她先前看电视，看到英格兰打日本的时候，英格兰各地的市中心的广场都围聚着无数的英格兰球迷，尽管天气寒冷，尽管比赛时间是英国的上午，但他们仍然手持啤酒与圣乔治旗，带着帽子与围巾关注着国家队的比赛。在那里，圣诞彩灯早已亮起，高高的圣诞树也已经耸立，节日气氛已然很浓厚了，世界杯与英格兰赢球又带去了更浓烈的节日气氛……她想，一场比赛的胜负原来真的可以影响一整个国家的人的心情。

“……老汤姆曾经跟我说，你一定得了解你的球员。”陆灵忽然开口，“后来尼克又跟我说，你得跟你的球员保持一定的距离。他们说的都对，但到底怎样去当一个主教练，怎样去处理与球员的关系，每个人的方式都不一样。”

“尤其作为一个女性，优势与弊端也很明显。”本杰明没看她，仍是看着窗外说，他顿了顿，稍作解释，“这不是性别主义，这是客观事实。有调查研究显示，女性领导者事实上更容易启发引导他人有所成就。菲尔是很好的例子，我可能也是。”

陆灵无声地笑了笑，尔后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听上去我很擅长‘操控玩弄（manipulate）’我的球员。”

“你刚才拿出Lil Pink跟菲尔说你很抱歉拿走了他的好运，你可能是真心的，但这句话在实际层面的导向和起到的作用是，菲尔会认为你是完全站在他这边且为他着想的，还加强了他关于你们之间有非常特殊亲密的联系的想法。于是在更衣室里也好，在球场上也罢，他必然会为你拼尽全力。菲尔不仅自己在找爱，可能不是罗曼蒂克的，但他也无意识地在给缇安娜找寻一个母亲的角色……我认为他实际上很困惑他对你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本杰明说完这番话，看向她的眼，“噢，你没有生气。我可以继续吗？”

陆灵做了个请的姿势。

“不过不仅如此，你跟菲尔有类似的出身背景，且你……很有吸引力，这是你跟他建立联系的先天优势。换了汤姆和尼古拉斯，可能无论他们做什么，菲尔也不会听他们的。而菲尔现在之所以听路易斯先生的，一方面有你的原因，另一方面，提姆-路易斯是个非常灵活的人。”

陆灵笑着问：“接下来，你是否想解析你为什么……”

“你知道为什么。”本杰明低声打断了她，带着攻击性，他死死盯住她，但他很快就转开了目光，看着地板轻轻呢喃着，“你知道。”

会议室再次陷入寂静。

陆灵仍旧率先开口，“我以为你不喜欢谈论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