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我放肆一下(106)

挑灯夜战,通宵复习那都是常事,只为月考后成绩公告栏上他俩的名字近一些。

仿佛近一些,未来就触手可得。

她在日记本里写满无数幼稚期许,重复率最高的那段话,便是和心心念念的少年在大学圆满。她一厢情愿地努力,妄图能成为校园爱情童话里的幸运儿。

可命运总爱开玩笑,这自欺欺人的单箭头逆转而来,淬了毒染了霜,将她构筑的美好蓝图一并撕裂。

所有的梦破碎在高三的那个雨夜,在那场无关痛痒的争吵后,他用一种近乎残忍的方式,彻底消失在她的世界。

荆羡到如今依然记得,无数个深夜里,她抱着电话一遍遍拨打,从虔诚祈祷,到煎熬等待,最后心如死灰,压抑到极点后,捂着枕头无声痛哭。

她曾经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痊愈。

痛楚如影随形,在国外的日子颠沛流离,午夜梦回仍是泪湿枕巾。

然而八年岁月终将沉淀,她渐渐麻木,鲜少再想起那个人,在飞机上痛快丢掉那枚戒指,也彻底同过去作了告别。

还未迎接新生,荒唐接踵而至。

这寓意着耻辱和不堪的纪念物竟然兜兜转转,竟然又回到她手上。

荆羡浑身发冷,湿透的衣物像是散着寒意,沿着她的骨头缝儿往里钻,她说不出话,亦无法动作,只死死盯着那个戒指瞧。

容淮也看着她。

姑娘眉眼低垂,眼眶发红,饱满的红唇因为他的肆虐变得微肿,锁骨上边还有他留下的印记。抱着腿缩在镜子前,被他捉着的手不自觉颤抖。

不知是激动亦或是别的什么。

他放软了嗓,又重复道:“记得吗?”

她恍若未闻,慢吞吞眨了下眼睛,恰好额上湿发的水珠淌落,颤颤巍巍附着在长睫毛上,再随着她眨眼的频率划过脸庞。

有种落泪的错觉。

饶是铁石心肠,这一刻也得化指柔。

容淮放开她,喉结缓慢滚了下,倾身向前,一手轻轻捏住她的下颔,指腹擦过她润了水的眼尾。

她却倏然抬眸。

眼神虚无缥缈,似乎在看他,又似乎透过他,望向不知名的某处。

容淮的语气变得莫名艰难:“荆羡,我……”

下一刻,她高高扬起了手。

清脆的耳光声截断他之后所有的话语。

容淮怔住。

一切发生得太快。

这个耳光用了十成的力,甚至打得男人偏过头去,牙齿磕破唇内软肉,血几乎是同一时刻就流出来。

荆羡冷眼瞧着,从蜷缩的姿势复苏,一点点挺直脊梁。她跳下洗手台,站在他面前,缓慢又坚决地摘掉戒指,轻慢地捏着,“这东西,真让我恶心。”

她笑了笑,一字一顿地补充:“你也是。”

容淮缓缓揩去唇角的血,难得的温情从漆黑眼里迅速抽离,他就这么漠然看着她,瞧不出情绪。

荆羡把长发拢到耳后,面无表情:“捡了别人不要的垃圾回来,你想感动谁?收起你那些自以为是的浪漫,我不需要,也不稀罕。”

说完,她手腕施力。

那枚戒指便如毫无留恋被遗弃的废品,从她手上迅速脱离,而后狠狠撞击墙壁回弹,在洗手池里滚了两圈,异常惊险地卡在半敞的台盆下水塞子缝隙。

要掉不掉。

上头的钻石不太幸运,本就与戒托尺寸有误格格不入,这会儿受到外力脱离开来,冲向下水道的怀抱。

两人都没抢救,几百万就这样打了水漂。

良久,无人开口。

荆羡坦荡荡迎着他的视线:“抱歉啊,你要不舒坦,蓝钻的价格随时报个数字给我,我找人汇你公司账户。”

她轻描淡写的语气有天生矜贵的大小姐派头,年少时小心翼翼,在心上人面前,总藏着掖着,生怕过分悬殊的家世会束缚彼此间的感情。

此去经年,25岁的时候,荆羡面对同一位,已经可以落落大方地选择用金钱来摆平一切。

容淮倏然笑了声。

嗓音沙哑,有嘲弄,亦有苦涩。

他面色比十分钟前更苍白,本来都快半干的额前碎发不知为何又变得湿漉漉,像是一直在冒汗。

眼尾的猩红蔓延至太阳穴附近,唇角染血,妖冶又虚弱。

怎么看都是一张高烧病人的脸。

荆羡迟疑两秒,抬手推他,意料之外没遭到反噬。她轻而易举绕过障碍物,走至浴室门外,停了会儿,又回过头去看他。

“你看你什么时候离开?”

容淮没应,还维持着被她推到墙上的状态。

须臾,手伸出去,将那岌岌可危不知何时会滚落的小玩意勾出来,轻轻放到台面上。

目光短暂停留两秒,他挪开,很轻地笑了笑:“八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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