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他很焦虑，他想至少他能让淑梅母女俩衣食无忧，这样淑梅就不会因为经济上的原因找其他男人。当然，他也抱着一点自己的小私心，说不定淑梅有一天会回心转意，他们还能破镜重圆，重新生活在一起。

但是把大部分的钱都给了淑梅和夏润，他手头有些紧张。老家除了大姐因为和大姐夫养鸡，收入不错，两个哥哥和另一个姐姐生活都不富裕，需要他不时接济。特别是大哥大嫂，对他有养育之恩，给大哥大嫂些钱，是天经地义。

同时他还想为夏润积攒些钱作为将来上大学用的费用，在美国上好大学的费用是相当高的，只要女儿能考上，他绝不想因为钱的事让女儿失望。为了增加收入，东山和人合伙开了家小中餐官。除了和夏润一起的时间，其它每周四个晚上，他下班后都去看店，这样不仅能打发时间，避免晚上一个人在公寓里黯然神伤，每月还能有些分红。

离婚后，老家一直催他结婚，前前后后给他说了不下十几个，一水儿的黄花大闺女。大哥和大姐还特意找人把电子版的照片发到他手机里，其中几个说是美若天仙，还真不是夸张。可是东山都用各种理由推掉了，一个淑梅就已经让他焦头烂额，再来一个，如果比淑梅还厉害，怎么处理她们和夏润还有他的关系？如果新娶来的对夏润不好，那不是要了他的命吗？

所以当东山从夏润嘴里听说马文的时候，好像挨了一记闷拳，被打得垂头丧气。他很沮丧，也很失望，不，不是失望，是绝望！他的要求并不高，可为什么无论他怎样努力，目标却离他越来越远。

他苦恼，可又无奈，偷偷去淑梅那里蹲守，看见了马文。马文的样子更令他焦虑不安，那双毛茸茸的大眼睛好像会说话，如果淑梅被她骗了，最后不是还得他来埋单？而且还可能会搭上夏润。

他对夏润说，只有淑梅在的时候才可以和马文在一起，如果淑梅让她和马文独处，必须立即给他打电话，他一定会第一时间来接她。为此他还特地打电话给淑梅，叫她无论无何不能让夏润和马文单独在一起，如果淑梅不能在场，一定要把夏润送到他这里，或是让他去接女儿。

淑梅心里其实完全认同东山的说法，未成年的女孩子和非亲非故的男性独处当然会有风险，但是东山在她这里对女儿的安全问题指手画脚，让她很恼火，好像她不是一个称职的妈妈，好像她把夏润置于危险之地！她把东山抢白了一顿，对他怒吼道：“女儿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这世上没人比我更疼她！”

挨了淑梅的骂，东山很委屈，一晚上都情绪低落，好在那天下雪，店里的顾客并不多。过了八点，他就叫厨师提前回家了，一个人把店里收拾干净，关了灯，独自坐在黑暗中。

他又累，又气，又担心，又委屈。他搞不明白，他努力来努力去，勤勤肯肯，吃苦受累，怎么反而活到了这个份儿上。他好像在一个陷阱里越陷越深，只能看着上边的人潇洒快乐，而他却无力自拔。

黑暗中他难过地哭了起来，宽阔的肩膀和后背随着哭泣剧烈地抖动，泪水如雨滴般劈里啪啦地掉落在衣襟上。他低着头，佝偻着身子坐在吧台前的高凳上，强壮和柔弱同时纠缠在他的身体里，像一头哀伤的困兽。无论是谁，目睹那天晚上的情景，都不可能不为之动容。

他哭了一阵，觉得心里好受了些，然后擦了擦眼泪，把店门锁好，准备开车回家。

停车场里，路灯孤寂地亮着，飘落的雪花让灯光有些昏暗。所有的车都开走了，只有他的车孤零零地停在大雪中，车顶罩着厚厚的积雪。

他抬起头，只见大雪纷纷扬扬地从天而降，搓棉扯絮一般，雪花落在他的脸上，凉丝丝的。

这景象好像似曾相识，他记起多年前的那个夜晚，那时他还在上学，夏润刚出生不久，他和现在一样白天工作，晚上在一家餐馆里打工。那天夜里从餐馆下班的时候，也是这样下着大雪，他们租住的公寓楼里，只有几扇窗户还亮着灯。

那时候好累好苦啊，但那时候他对未来充满希望，觉得只要熬过那一段，就一切都会好了。

可现在他又回到了原地。不，不是原地！那时候刚有了女儿，家里添丁进口，但是现在的他，却是妻离子散，成了孤家寡人。

东山百感交集，抓起一把雪按在自己的脸上。冰冷的雪让他红肿的双眼感到舒爽，雪水在他的脸上流淌。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响，只有沙沙沙的，雪落下的声音。

37

自从他们离婚后，夏润每年暑假都和东山住一段时间。东山一般会在这个时候休年假，通常会带夏润一起去旅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