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顾君心桥(15)

作者:绝不鼓曦 阅读记录

话落便递过一张纸,上面墨迹未干,正是她瞬息写就:

某亭掌教化,某台明律法;某楼控半面虎符,某阁敛天下财;某厅革故岁,某堂授礼法;某馆调官员升降,某斋管农,某轩束商,某榭待外交,某廊收录官员档案,某桥正君心,某坊理手工。

亭台楼阁,厅堂馆斎,轩榭廊桥坊。正是当时世上所有建筑规格。

“为了避开十二月份,你倒是煞费苦心。”倪昌笑她,“所以前几日问我治国以何为首,是为这个?”

“春去秋来由盛到衰,总觉得不太好。”她解释一句,“绵泽竟选教化,我还以为会选礼法或律法。”她叩桌,“要我,就选钱财或军部了。”

“教化是区别于兽的关键。”他从公文中抬头,“教化不也是礼法和法律的前提?财富的话,难道不是由人来创造?没有人。哪儿来的钱?”

她眯起眼:“那兵呢?”

“兵者不祥之器,战者不义之师。美之者——”

“是乐杀人。”她无奈道,“好吧好吧,先不论这个。过来命名——这可是日后的门面。“

倪昌看一眼,抽出一支新笔泡开,沾了墨用他那写“阅”一样规整的字体,写下“青霄”二字。

“青云直上?”她偏头,“再填两个?”

“你怎么不填?”倪昌斜眼瞥她一眼,在第二行“约法”前的“某台”处填下“不殊”,念道:“法者,不别亲疏,不殊贵贱,一断于法。”

“绵泽这样的君子,居然也有作锐士的一天。”她眼里染了笑意,“常人学《诗》、《书》、《礼》、《易》,按说教化归你。但你我同僚之间就不拘这个了,我名之——”

说着抽了他的笔,写下两个狂傲的大字:

春秋。

字如其人,倪昌念了两遍这名字:“春秋亭、春秋亭。好是好,只怕重名太多。”而后又皱眉,“真□□秋?教化书籍,春秋可是离别的多。”

“春点兵、秋收谷。”郭四娘无奈,“怎么春秋就离别了?冬夏也多了去了。再说,春去秋来,南雁北往,本来是自然规律,俗气什么。俗的是人——冬去草生、新枝抽芽、万兽苏醒,名之为“春”;麦浪滚滚、叶染金粉、林间挂果,名之为“秋”——第一个称颂的是风雅,之后才是俗人。”于是顺着道,“春秋离别日,竟自成俗时。拆柳赠良人,列队辞故知。”

“……你啊你。”倪昌失笑,“人家都是折柳,就你拆。”再一想离人折柳,直到枝条尽落,竟也有了几分道理。

“一轴贯岁月,二字怎堪使。大俗即大雅,重将教化施。”郭四娘心血来潮吟完,也不纠字便问,“如何?”又加一句:“何如?”

“……善。”这情景像极了过去,倪昌心一堵,索性用更重的工作压住自己,“管银钱的?天宝阁?”

“还不如金银阁。”她笑,“咳,算了,天宝阁就很好。”

他神情紧绷,又很快放松下来,目光一降再降,在中间某一行填上“荷锄”二字。

“带月荷锄归?荷锄斋,倒也顺口。”郭四娘点头,“不过,化用前人诗句有点讨巧啊。那我把最后一个填了吧。”

看她那“金线坊”三字,倪昌内心念一遍“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目光失散,嘴上仍问道:“宾客盈门,市井喧哗,‘盈客轩’?”话落时分,对面人已把“盈客”二字写完,反过来问他:“榭呢?”

“古时待外交的部门称‘大行令’,现以‘行令榭’为名,诗酒传令,倒也不错。”他揉揉眉心,向外一看,正是月上西厢。“困么?冷不冷?加件衣服?”

“……不用。”下意识的熟稔让他移开视线:“收录官员档案的……明月廊?”打更的声音由远及近,他听了一会儿后皱眉:“太晚了。”

“当时明月啊。”郭四娘意味不明地笑笑,“还不如“当时廊”。顺时者昌,逆时者亡,浩浩汤汤,东流水一样。”

“你还说不会赋名?”他反问。

“哈哈。”她笑两声,为了掩饰咳意,一气写下“授礼堂”并“君心桥”二地。缓过来后笑得眉眼弯弯:“授礼堂以授礼法,君心桥以正君心。便这样罢。”

“厅?”他又问,“革故迎新。”

“新阳厅吧。”她背过身去,语气无碍,面色却苍白,“新阳革故岁,旧貌换新颜。”

“好。”他语气是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温柔,这一点情感在她回头的时候小心地藏好,“最后一个了。楼?”

“交由后人命名如何?”大概知道完成后也不能立刻执行,她便留一支缺憾。谁也想不到,由常叙并万民指出,逆潮者修正,“文朝双璧”补齐,仁武帝贯彻,及至沿用了一千多年的十三支,便诞生在这样一个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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