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顾君心桥(51)

作者:绝不鼓曦 阅读记录

自傲到自大的人。自卑到懦弱的人。竹简上密密麻麻的小字仍是温柔的样子,只有偶尔的一长撇一贯竖中流露出主人的傲气。麻绳缠几圈、灯火烤几遍,那笔墨啊,还没有干。

我不敢看。

相隔甚远对贞侯郭四娘来说,真是好得不能再好的消息。不用控制着自己,抑制对某人的心乱;不用在日常的花楼情报网中产生罪恶感。不用因偶尔流露出端倪,划计般被公子试探。这可真是太好了。

没有受他吸引做出什么事情的烦忧,没有布条暗线都会面对冷脸的觉悟,也没有看到他,心思就被左右的闲愁。风流之名是平衡,绝计不能打破;让他归心是计划,绝计不能真心交付。相隔得越远,理智越能得到保证。让也好某人放下牵挂,有勇气去搏命。

误会可以开解,但是没了就是没了。

我仍是拆开了信笺。那个眼里溢满小心翼翼的期待的青年,眼里不属于他的期待,快要被我消磨干净了。

今夜有些寒。

当我拢衾回首,朔风满袖。痰盂里见了血色,一笑而扣。为了止住缓缓流淌的烛泪,我忆起湖心对坐的往事。乌蓬摇曳飞雪尽没,教坊丝竹和雪一样的纷乱。看着前人的离别词句笑他儿女情长,当时便知,是“当时只道是寻常”的寻常。如果时光定格在那一刻也好啊。我的一颦一笑都入他眼中,一举一动都让他心动;我咳他抚掌叹“慧极必伤”,我笑他也喜悦到恍惚。莫非真如逆潮人骂的那样,“功名霸业皆为虚幻。千金美妾,万户公侯,百年之后一抔黄土罢了。千秋功名,一段清商,史册上短短一行思量罢了。”难道我所应珍惜的,只有他一人和当下吗?

不是这样的。利益仍要图,功名仍要书。总要有人站出来,在山岳倾颓间予人以偎依。无利可图,是利益已经图尽。无功可书,那是史册不敢载我名。战于沧海不见归途,不见归途又如何。

九月风来,立秋庆功宴又当开。琴瑟不张,收税在立秋之后。虽遗憾不见旭日东升,香柏葱郁于山谷;也悲哀难会明年花红,春松秋菊夏芙蓉。病痛折磨我久了,南楼月还高挂,西天星辰却低垂。但见白玉梳断,青铜镜碎。君以国士待我,送出十里长亭,五里短桥;便以国士见报,报之青山隐隐,绿水迢迢。鸿雁能长渡,老骥识归途,公子有心便永远不老;海晏盼河清,颂歌又飘悠,相随便结义至死不渝。

我最担心的是重黎宣。若说大道分两旁,一条阳谋傲岸光明正大避无可避,一条阴险诡诈破而后立,无所不用其极。殊途同归,重黎能开出第三条,而后把原有的两条堵上。

我理智到近乎残酷地计算着自己的死期。时刻、距离、方式——最大化地利用这件事,让爱我者惦念一辈子,一辈子被执念所驱使践行我志。让政见不同于我者抱憾一世,一世初心不负却有足以保身的瑕疵。让我身后的人,遗憾不得与我共事;我当代的人,即使闻听我的离去也有余威。

可是这所有的一切,都消弥在他一笑里了。

我舍不得。

我愿用我半生的风沙,换他掌心余温长留。我想借他的温度,点亮彻夜的黑暗。我为他的遭遇不公,却不太想承认这不公一部分来自于我。

对不起。

我……

有的话曲说不得。罢了。

如果有来生啊……

第三十一章 火将燃烽烟再起 水渐浑暗流涌动

若问文朝朝堂上权倾朝野的人是谁,那么必定是公子荆悦。

但要说真正使文朝官员百姓心下安定的,还是被称为“文朝双璧”的那两人:镜里君倪相和石中玉郭四娘。非要加的话,也许还有两人:只这两人背负黑暗让人诟病,民间是耻于说二人名姓的。

正如刘舸所评价那般:“侯爷风流懒散,倪相固执受嫌;重黎阴暗不择手段,刘某声名狼藉,早失民心。”

十分有趣,这文末四大谋士,各有各的明显弱点。

但最让岭南及夏头疼的是,这四人哪个都不能利用:

郭四娘以女子身出仕,抛开世俗观念。一月复国,悬丝而上,步步惊艳让人叫绝,早已把所谓“弱点”转化为韵事美谈。且聪明人都知道,她多半是借这花名保身,其目的在于“诽在己而誉在上”。至于所谓“懒散”——不久后她战中大病吐血后,朝中上下自会对她不上朝、不议会的行为几乎是默许甚至纵容。她像狂徒一般,每次行军都押上所有:她早不在乎女儿身、寒门景,卡着那一点点算尽了的几率,扩着文王室的版图。

文朝双璧里另一人,倪昌倪绵泽,说白了就是找不到弱点,因为过于温润卓越,反而可能受嫌——可他又是文朝最坚强的后盾,公子荆悦的引路人、支持者,郭四娘的至交好友:可以说若没有他就没有公子,也没有郭四娘;刘舸处于半隐退状态,只求一个明哲保身,除了上朝从不出门,甚至闭门谢客。熟人见倪相,他会自称“昌”;见重黎,他会自称“宣”;便是贞侯也不会在意这般的小节,她会自称“曲”。唯有刘舸——他连自称都不用时人惯用的以名代己,但说“某如何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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