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旭绕过他们继续走：“还有地方可以玩，回去带你去。”

言笑立即同意：“好哇。”

“你在外面吗？”她问。

林旭说：“嗯，家里人有点多。”

“林旭，你给我描述下你老家那边的样子吧。”言笑将头歪在床边，一手缠着床单玩儿。

林旭站定抬头仰望，漆黑的夜空嵌着成片的星海，清晰得有近在眼前的错觉。月亮挂在不远处的树梢，像白天追累了太阳稍稍休息明天继续。

他又低下头视线往四周扫视。

“我现在的地方是一条很长的水泥路，路左边间隔种着柳树，现在已经秃了，右边是一排排的房子，这个点都亮着灯。”

林旭转了个身，朝着黑黝黝的山脉。

“柳树后是一条从远地儿来的河水，上面有层薄冰，中间有三个石桥防水用。河岸对面是种着各种树的平地，再往后是成片的山，山后面还有人住。”

“大概就这样。”

他平淡地说完，见惯了他觉得这里的事物稀疏平常，没有什么值得提的，但真走远了又放不下。

言笑听着心驰神往，盘着腿后仰到床边：“以后我会去吗？”

林旭垂眸笑：“肯定会的。”

他听到她在那边嘿嘿傻笑。

“我从记事以后就在这里长大，有爷奶惯着平常野到没边儿，上三年级时我妈接我回晏城，她怕我住不习惯开始一段时间花挺长时间陪我，”林旭顿了下，“记得吧？就是那会儿第一次遇见你。”

“……嗯。”

林旭有些热，掏出手看着左手掌心摩挲了下。

“我曾荒唐地想过要不要再转个学，说来奇怪，第一面就觉得这姑娘哭起来怎么像个流浪猫，以后逗着玩玩会挺开心的，”他听着那边的抗议笑了笑，继续说，“但没想到距离以后会那么长，发生那么多事。”

言笑瞬间安静下来。

可能是熟悉的一切给了他力量，也可能是黑暗使他的情感变得脆弱，他把自己向一个人毫不保留地敞开。

林旭坐在一颗树下的石凳上，思绪回到从前。

“那时候我光想着以前自由自在的生活，他们也没时间管我，再加上转学生自带的被排斥，慢慢地我就开始叛逆，你应该知道点……”

言笑已经挺直腰板认真听他说话。

林旭自嘲地笑了下：“刚上初中好像就什么坏事都学会了，觉得自己挺牛逼，什么都不放眼里。看着我爸或者我妈被老师叫不觉得羞愧却有种报复的快感，所以我没有想过要收敛。”

“直到有次，我被抓到警察局，”言笑深吸气，心揪扯在一起，林旭听到却轻笑安抚，“不用担心，那事和我无关。”

言笑忽然眼窝热热的，昂起头看天花板，咬住唇听他继续说。

“我爸从外地赶过来，布满血丝的眼里全是失望，第一次和我认认真真地谈话，说了很多，我就记住了一句。”

“他说，”林旭很平静地重复，“你知道什么样的人需要人管着么，废人，再说难听点就是我要抓的那种人。”

其实林爸不知道，林旭之所以做什么都不管不顾，是他想用最蠢的方式得到他们的关注。一方面他受伤了林妈会像照看她手里的病人那样对他有耐心，犯事了林爸也才会像他自己说的那样管他。

值得庆幸的是，事不是他犯的。

那晚，林旭随便进了个网吧玩游戏，那地儿挺破的，差不多只十台机器。后来他想了想，可能当时除了他，其他人分了两拨。

他戴着大号耳机里面声音充耳，开始没注意到身后不知怎么打起来的俩伙人，他觉得闹会儿就过了，不想停止游戏。谁知一个喝了酒吵红了眼抄起主机往对方身上砸，对方也不是好惹的主儿，一时不可开交。

他摘掉耳机打算走，被推搡过来的人撞了下，那人神经病转身就要揍他。林旭眼疾手快地挡住，反手握着那人胳膊将他推倒。同伙就以为林旭是对方的帮手，然后林旭被缠住，直到警察来了，这场意气用事引起的打架才算结束。

后来他搬出去住，是赌气也是证明，用不着人管，他仍然可以活得好好的，甚至更好。

林旭说完，俩人出现良久的沉默。

言笑喉咙一直是紧涩着的，她觉得说什么都不如给他一个拥抱，融化他伪装的硬壳。但现在不行，她必须说点什么。

“林旭，你真的很好很好。”言笑目光盈盈，想到他心底就忍不住开出花来，“能遇见你，我就觉得是件超幸运的事，你还对我那么好，我简直觉得自己上辈子拯救过地球。”

林旭低头笑起来，心底特别轻松：“你是在告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