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衰爱驰(15)
我还没有想好措辞,就见他拍了下床,示意我过去。见我犹豫,他面有怒色,掀开被子自己躺好。
我要上床睡觉,势必又要从他这边经过。整个皇宫都是他的,我又没法儿撵他走。依我说,做皇帝的女人就这般不好,两个人生气了,女人半点底气都没有,不能像寻常妇人一怒之下回了娘家,有娘家人撑腰,男人还得亲自去府上赔罪,把妇人给劝回来。
几番权衡之下我决定硬着头皮走过去,反正我同夫徇之间,也没有什么郎情妾意,更别提什么遮遮掩掩的小心思。他吃我吃的透,我玩不过他。
我走到床榻边,见他双目紧闭,长腿笔直,又不好意思从他身上过去了,硬生生折返回去,到窗边的美人榻上躺着。
夫徇没睡,见我调转回头,心里也一阵怒气,又翻身坐起来,声音带着几分威严,"你就这么不愿同朕一起睡?"
这只是一方面原因而已,我见他表情似乎有些受伤,也耐心同他解释,"头发没干,等会儿再过去。"
夫徇直接把被子掀开,穿了鞋几步走过来,从我手里扯走毛巾,亲自帮我擦起来。
月凉如水,一片银霜的地上有两只影子交叠着,我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从前他明明那样苛待我,为何力排众议封我做夫人后,忽然对我这样好。我说的话锋芒太盛,贬损他之意不少,他还要这般待我?
我不喜欢这样。
我扭了头过去,伸手护住了自己的头发,严肃说:"陛下,我有些乏了,先睡吧。"
他见我头发仍湿漉漉的,似乎要执意帮我擦干,他这般心疼我的样子,跟那个时候没日没夜罚我做事的样子真是判若两人。但凡他那个时候对我好点,也不至于到现在,宫里的人私下里都仍然对我不敬。
等头发干的差不多,我们两个就躺在床上,谁都没有主动开口说话。空气变得十分紧张,身上也燥热起来,又不敢随意翻动。
夫徇生的好看,天生一副帝王之相,浑身的凌厉势不可挡,即使不在朝堂,而是房中这般家常的环境里,他仍让人心悸。这样的人,年轻又好看,他宫里不少女人都把一生交托给他,心里也是拿他当郎君爱着的,纵然比寻常人多了些政治原因,但爱慕,是真的挡不住。
我想起融素,后宫之主,素有母仪天下之姿,又是打王府里跟着他的,外面传的那般相知相爱,实际上倒也不显几分。我真的看不懂他,他明明有那么多选择,却一定要我感觉,他非我不可。
真是笑话,不管真假,他可是杀我全家啊。
况且融素那日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徐贵人是上一个我?
我正胡思乱想着,枕边人翻身过来,手搭着我的肚子,我立刻紧张起来,肚子上有感觉,他似乎在轻轻摩挲着。
"这里应该有朕一个孩子。"他说到这儿,忽然打住,又说:"你别乱吃药,明日朕让太医过来给你瞧一瞧,瞧瞧有什么法子去掉他不痛的。"
夫徇的呼吸还是很平静,我的心却狂跳不止。
第二个了。
我又要亲手、杀掉一个孩子。
只因为他身上流淌着夫徇的血,所以我便不能是一个母亲。
我的心钝钝的疼,我也是一个双手沾满血腥的人啊。
我魏尧妩是怎么把人生过成这样的?
"阿妩。"夫徇闭着眼,低低的叫了一声我的名字。
我僵着不动,等他下一句,他却没有声儿了,过了一会收回自己的手,又躺好睡了。
等我醒来,他早就走了。
月牧进来伺候我洗漱,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见她表情犹豫,心下奇怪,问她怎么了。
月牧给我递上漱口水和锦帕,说:"夫人,您是惹陛下不高兴了吗?"
我没说话,月牧又说了一句:"今天陛下一大早就走了,连夫人描好的那只木鹦鹉,陛下都没要。"
☆、第 11 章
月牧见我没反应,就讪讪的闭嘴了。
我照常去跟融素请安,在她宫里我尽量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除非她递话头给我,否则我绝不接茬。
祝美人在喝着茶,娇娇柔柔的一张脸,略带忧愁,那双眼是看着皇后的,却说:"我前几日去看了徐贵人,真是惨,平日那般有生机的一个人,才进去没多久,愣是被磨的死气沉沉的。"
融素道:"是个可怜人,只是这世上的因果报应,都是有数的,自己作恶,也该自食其果。"
说着,她眼神飘忽,扫了我一眼。
我没吭声,连头都不曾抬起,也说个没趣儿。
祝美人附和着皇后的话,正说着外头有人进来通报了,说惠清公主来了。
到这儿我才抬了个头,见惠清提着大红织金提花裙摆进来,满头珠翠摇摇晃晃,一张笑脸迎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