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珠(8)

作者:佘惠敏 阅读记录

原来是七弟献之,他倒没有抢我的衣服,而是充满同情的看着我,劝告我:“三哥,你千万别这样子出门。大街上的人不是你的兄弟,没我们这么疼你,只撕了你的衣服就肯罢手,如果你打赤膊上街的话,他们一定会剥了你的皮。”

我又高兴起来,穿了件旧衣,出门去找朱珠和她师父葛洪。

“字呢?”葛洪问。

我脱掉外衣。

“呀!”朱珠惊叫一声,眼中含泪,“涣之,你受苦了!”

我顿时觉得苦有所值。

葛洪绕着我身子转了一圈,嘀嘀咕咕:“这字写得出神入化,真是好!不愧是王羲之的真迹。可是写在这上面怎么能算呢,我又不能剥了你的皮。”

“师父!”朱珠不乐意了,“你收他为徒不就得了?让他侍奉你左右,不是天天都能看到了?”

就这样,朱珠解了破法散的毒,我也拜了小仙翁葛洪为师。

☆、三月流觞

8. 三月流觞

三月三到了。

每年的三月三都是一次盛会,今年尤其是。

每到三月三,男穿华服,女衣锦绣,踏青郊外,修禊祓除,以涤灾气。

涤灾之法,就是找一处景明水清的“曲水”,这曲水或溪或泉,或河或沟,总之一定要弯弯曲曲,又能慢慢流动,这样大伙儿才好一边赏景作乐,一边浮杯酒于水上,一面赋诗清谈,一面取杯而饮。这种饮酒作乐的法子,便是著名的“曲水流觞”。

老爹带着我们七个兄弟,来到会稽郊外的兰亭,在兰渚山麓的兰溪江畔,跟谢安郗昙等一大批名士和恒伟等名士的儿子们一起聚会。

弟兄们都很激动,因为今天是认识名人的好机会。

但是我心不在焉。

我有一句没一句的跟人寒暄,没注意谢安今天穿了什么衣服,也没注意郗昙说了什么话,更没注意恒伟跟我大哥比谁更帅。

我只是东张西望,一颗心都放在朱珠身上。

葛师父说要带她来旁听兰亭会的。

她来了没?

她在哪呢?

行到僻静处,一个英俊不凡的小道士迎了过来,拉着我的手,极亲热的说:“王公子,久仰久仰!”

我结结巴巴:“啊,我好像,好像没见过你,您是?”

“我就是狐刚子啊,你肯定也久仰过的。”他笑得更加亲切了。

原来是他就是那个狐狸精,我吓一跳,抽出手,战战兢兢:“您怎么,看起来,这么,这么年轻?”

“见笑见笑,”他有点不好意思,“我们狐狸都比较爱美,喜欢把自己变得又年轻又漂亮,其实我有十万来岁了。”

“你师父师姐呢?带我去找找他们,我想看看那个金铃。”他一把抓住我胳膊不放。

我使劲挣,挣不脱。

这只老不死的狐狸精,绑架都绑架得这么明目张胆!

铃声响起。

老爹急匆匆的从我身边擦过,看都不看我一眼。

奇怪,为什么不是朱珠走过来?金铃不是在她手上么?

老爹心不在焉,目中无人,看见儿子被人绑架都不管,嗯,一定是进入状态了。

难道又吃了五石散?

不对啊,今天他是主人,不会这么没分寸,吃了散发狂的。

狐刚子抓着我胳膊:“走!”

老爹走到兰亭,大喝一声:“拿纸墨来!”

马上有人在亭中石桌上铺好纸,递上笔,开始研墨。

四散的名士们围拢来,个个神情紧张,眼睛眨都不眨的盯着我老爹。

“嘿嘿,风光老爹,倒霉儿子!”狐刚子在我耳边轻笑。

铃声又响起来。

“我明白了!”狐刚子拉住我,纵身一跃,飞到空中。

嗖——眼前景物突然变得无比宽大辽阔,我看到我老爹的眼睛了,大得像海。

我们停在老爹的鼻子前。

它高得象山,还有两个大大的山洞。

狐刚子带着我钻进山洞。

我们踏着灰乎乎的烂泥,在黑压压的丛林中穿行。

一阵阵的狂风,一会往洞里吹,一会往洞外吹。

往里吹的风清。

往外吹的风浊。

洞的尽头,筋络纵横,有无数小洞,涓涓溪流在那些小洞中流淌,溪流中漂着许多面圈面饼似的东西。

铃声幽幽。

狐刚子抓着我钻进一个小洞。

我们钻来钻去,从一个洞进到另外一个洞。

也不知钻了多少个大大小小的山洞,眼忽然出现一个大厅。

其实不是大厅,只是一个大厅一般的大山洞。

朱珠和葛洪浮在大厅的半空中,盘腿打坐,背对我们,看着悬在前面厅顶的金铃。

铃声悠远。

厅壁上浮现出五彩的幻影。

一个双腿俱断的老人,抱着一块石头在哭,眼泪滴在石上,原来是红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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