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帐(11)

病这一场,她好似鬼门关走了一遭,前些日子的宁死不从,在人命面前,好似都显得无足轻重。

她头一回知晓,原来从前嬷嬷们说,女子的贞洁、矜持和脸面比性命重要,这话原是难做到的。

当真到这一步,谁比谁重要,那便不是凭书里说了。

沈时葶垂下眼,那双惊艳人的眸子里头灰灰暗暗,妙娘子太熟知此般神情,那是无路可走,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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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沈时葶乖顺听话后,石妈妈对她的好,全都表现在明面上。

云霏妆花缎、金线织锦纱裙、云鬓花颜金步摇、白玉耳坠、珊瑚钏,无不是顶顶上好的物件,一口气送去木香阁这么些,难免叫人看着眼红。

可石妈妈这些好,都需得用命还的。

今夜,不管她愿不愿,那间她逃过一次的屋子,这一回,她得自个儿一步一步走进去。

沈时葶定定坐在妆台前,瞧着一张描得精致无比的脸,魂魄好似都不在身上了,双眼无神,一动不动。

铜镜前摆着一妆奁刚送来的首饰,小丫鬟挑拣了两个金闪闪的往她发髻上簪,衬得她浑身金灿灿的,贵气逼人。

小丫鬟惊于姿容,久久呆怔,却见她眼眶微红,忙提起一口气道:“姑娘莫哭,这泪珠子一掉,妆面可就花了!”

沈时葶磕住下唇,却是不敢再哭,也无甚好哭的。

正如石妈妈所言,事已至此,无他路可走了,不是吗?

忽然,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沈时葶从铜镜瞧见琼娘朝她款款而来。

琼娘从袖口掏出一只瓷白药瓶,道:“妈妈令我送来给你,避子药,需得提前服用。”

沈时葶怔怔接过,紧攥在心里。

见她这模样,琼娘也知她是百般不愿。但不得不说,进花巷子的姑娘,十个里有九个半都是不愿的,而不管愿不愿,剩下的九个,都总归能被驯服,不过早晚而已。

她宽慰道:“李二那个人,丑陋是丑陋,段不入流也是真的不入流,但有一点好。”

闻言,沈时葶侧身看过去,呐呐道:“什么?”

琼娘耸耸肩,笑道:“好哄。他最爱听人夸耀,你捡些好听的话说,将他哄高兴了,这夜里,也

能好过些。”说罢,琼娘又问:“妙娘子可教过你,春闺那些事儿?”

沈时葶一顿,半响无言。

瞧她这模样,琼娘也知定是没教过。不过倒不是妙娘子疏漏,而是这姑娘的第一夜,青涩稚嫩,正是最可人的地方,那些公子哥贪图的,不也正是这滋味儿么?若是早早教了去,反而失了味道。

既如此,琼娘也不便多说,只道:“若是能趴着,便趴着吧,不累人。”

话音落地,沈时葶难得懵了一瞬,那双琉璃似的眸子满是疑惑。

彼时,小雨忽至,淅淅沥沥落在窗沿上。琼娘轻咳一声,再不愿多说,起身至窗边,将花窗阖得严丝无缝。

花窗正对着的便是京都最繁华的迎安大道,一眼望去,行客匆匆,迎来送往,那是即便落雨都遮掩不住的热闹。

这会儿,着一袭暗红流云衣袍的男子正倚在其一间玉器铺子门外,烦躁地摆弄头的扇子,直至掌柜的弯腰而至,道:“世子,这月新到的玉器,全在那儿了,还请世子过目。”

闻言,“啪嗒”一声,陆九霄收了的折扇,转而踏进铺子里。

白玉托盘上放置着二十来样不同款式、不同大小的玉,为让陆世子过目,甚至每一块玉都擦拭得干干净净,没有一丁点指纹。

陆九霄不过匆匆一眼便敛了神色,很显然,这二十几块玉,没有他要的。

他随意从里头挑了块圆润的粉玉,当真是随意挑拣,神色恹恹道:“秦义,付账。”

说罢,他便只身钻进铺子外停放的马车里。

秦义掏出金袋,从里头捡了几个银锭子,便听掌柜的问道:“这……秦护卫,世子究竟要寻什么样的玉?”

年,整整年。

陆九霄每月都要将新进的玉器过目一遍,再从里头挑一块连掌柜的都能瞧出非他属意的玉走。

可他们这间玉器铺子,乃京都最大的商铺,若是连此处都没有,整个京都怕是也找不见了。

秦义笑笑,打着马虎道:“世子眼高于顶你又不是不知道,许是还没找见入他眼的罢。”

一转头,秦义眼角的笑意也敛了起来。

主子要寻的那块玉,方方正正,玉下勾着深棕色流苏,背面雕着竹叶样式的纹路,正面,则是刻着一个“忱”字。

当年贺小将军的遗物被尽数送回了京,可独独少了那块他自幼佩戴的玉佩。

这么几年,南来北往的商客,主子无不遣人打听过这玉的下落,至今也未打听出个结果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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