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已迟迟归(38)
月朗星疏,周围树影绰绰,好似不在香港。
电话在她低头准备挂断的时候接通了,对方说:“喂,你好。”
她的声音很轻,“没打扰你吧?”
迟澈之听见她声音才反应过来来电人是谁,似乎有些惊喜,“什么事?”
晏归荑看着月亮,“在香港?”
“嗯,怎么了?”他顿了顿,“你也在香港?”
“嗯。”她低头,数着小径上的鹅卵石。
迟澈之笑了一声,很是动听,“在哪?”
玻璃小屋里传来跳动的琴声,音符错落,敲在晏归荑的心上。
晏归荑同周教授打过招呼,走去大门的路上遇到了琴姐,对方惊讶道:“要走?”
她点头,“嗯。”
“也是,今天累到了吧。注意安全,我帮你叫个车吧?”
“不用的,谢谢。”
道别后,她出了雕花小门,顺着马路走下坡。
迟澈之刚回到酒店就接到了晏归荑的电话,他没想到她会主动给他打电话,也没想到她同样在香港。
重新系上领带,他抓起外套出了门,在楼下招了辆的士。
等待需要耐心,迟澈之没什么耐心,唯独很擅长等待晏归荑。他站在拐角处,看着远远走来的人,嘴角不自觉扬起。
这个时候的香港比北京暖和些,晏归荑走了会儿就将外套脱掉拎在手上。路上无人,前面的一盏路不时闪烁,忽地暗下去,又亮起来,像是某种节拍,她玩心大起,等光暗下来就往前走,亮起时就停下。
数着时间,终于走到那盏坏掉的路灯旁,灯光亮起,她这才发现昏huáng光影下藏着一个人。
“在做什么?”迟澈之一双桃花眼噙着笑,半靠在墙上,指尖捏着烟。
晏归荑怔了怔,咳了一声,冷声说:“没什么。”
他今天头发往后梳,露出整张轮廓分明的脸,格子西装外套配暗青色领带,他抽了口烟,唇缝间溢出烟雾,活脱脱旧港片里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贵公子。
她盯着他手里的烟,“不是戒了?”
他走过来,晃了晃手里的东西,“别人送的小玩意。”
“电子烟?”她仔细瞧了瞧,“做得跟真的似的。”
迟澈之把电子烟往怀里一揣,“想去哪儿?”
她走了两步,回头说:“散散步?像上次那样。”
他看着她脚下的白色板鞋,“今天没穿高跟鞋。”
她睇了他一眼,“免得劳烦您背我。”
他笑了笑,“也不是不行。”
晏归荑垂眸,弯起嘴角笑了笑,“你什么时候开始这样说话的?”
“不知道。”迟澈之假装蹙眉思考,“我不是一直都这样?”
她轻轻摇头,不再说话。
两人安静地走了一段路。晏归荑把手背在身后,偶尔看看远处的街景,她穿着灰色丝质衬衫,走动的时候衣料随着光线轻轻摆动,如月下波光粼粼地海面。
迟澈之忽然说:“知道你现在看起来像什么?”
她偏头看他,“不要说老师。”
“科幻电影里的仿生人造人。”
她蹙眉,上下打量他,“那你就是其中的最大反派。”
他点头,“我喜欢。”
她抬眉,“最后和飞船一起爆炸在茫茫宇宙中。”
迟澈之失笑,“恶毒。”
晏归荑无所谓地抿了抿唇,“人造人没有感情。”
走到有人居住的街道上,有一家冰室还开着,两人眼神jiāo换,走了进去。
两人找了个位置坐下,伙计拿着菜单走过来,迟澈之用英文点了柠檬茶,晏归荑要了招牌奶茶。伙计收起菜单转身之际,她又叫住别人,“那个,jī蛋仔。”
迟澈之补充了一句粤语,伙计这才明白,做了个了然的手势。
晏归荑问:“粤语也会?”
他抬眉,“说得不好。”
“噢。”她无意识地鼓了鼓腮。
店里还有几桌客人,角落里独自一人塞着耳机的,父亲催促儿子快些吃的,还有一对情侣嗲声说着粤语,你一口我一口互相喂食。
晏归荑坐的位置正对着情侣那一桌,瞥了一眼,她难以理解地摸了摸眉毛。她抬眸对上迟澈之凝视的眼神,闪躲了一下,看向别处。
吃食上桌,迟澈之就着吸管喝了口水,“呆几天?”
“就这两天。”
“嗯。”
两人再度无话。他们相处时总有许多沉默的时候,并不是找不到话说,而是心知肚明的沉默,怕一开口就打破现在的平衡。尤其是吃饭那天,迟澈之不告而别,晏归荑心里刺得慌。也许是脱离了长期生活的环境,她突破了自己那点自尊心,给他打了电话。
她不清楚自己是不是想试探,总之,他还是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