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春(65)

作者:阿酤 阅读记录

死有余辜。

这四个字明显刺痛了皇帝的神经,赤红的双眼与他苍老的神态格格不入,他喘着粗气,质问陶珏。

“假若他日,朕也要死了,那你是不是也要戳着朕的脊梁骨,说朕也是死有余辜?”

陶珏敛眉,不卑不亢,“臣不敢。”

“你还有什么是不敢的?!”

谈话间,又一个象牙雕螭龙纹镇尺砸在陶珏身边,摔东西的人显然是用了重力的,镇尺被摔成两段,发出沉闷的响声。

“你别以为,朕真的不敢动你,东郡王的血脉从前就换过一次,再换一次,也不是不行!”

陶珏神色总算动了动,“从前东郡王的血脉,断在叛乱上,如今天下太平,海晏河清,皇上的盛世,才刚刚开始。”

“陶珏!”皇帝咬牙切齿,“你是在威胁朕吗?”

“臣不敢。”

皇帝跌坐在龙纹椅上,缓缓闭了眼,复又睁开,充斥着红血丝的双目总算有些平静下来。

偌大的居正殿御书房,良久没有人出声。

“她是罪大恶极,可她终究是没动过你东郡王世子的位子。”

血气方刚的皇帝不见了,此刻只留下一个老迈龙钟的老人,靠坐在金丝楠木椅上,独自呢喃。

两个儿子没了,相伴三十余载的妻子也没了,这把龙椅,他竟坐的如此孤独,如此寂寥。

“滚,滚回你的东郡去!”

他用最后的力气将陶珏轰了出去。

候在门外的荣呈玉听着里头的动静,心里着实有些慌张。

待陶珏出来后,他便一把抓住了人,拉到一旁打探消息。

“如何?”

“你不必进去了。”陶珏叹息道,“他叫我带着你妹妹滚回东郡。”

荣呈玉狐疑地看他一眼,“你滚就滚,带阿因做什么?”

“我怎么知道,舅兄?”

荣呈玉听了直牙痒痒,真想往他脸上来一拳。

陶珏拦下他的拳头,难得正经道:“明日朝堂之上,关于你父亲的事,应当就能有个定论,该还你们家的公道,都会还回来。”

荣呈玉揪住其中一点苗头,问道:“我们家的事,何时需要你来出头?”

“不然靠你?”陶珏斜他一眼。

挑衅,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你还没娶到我妹妹呢!”

荣呈玉气到跳脚,刚大声嚷了一句,又想起来这是居正殿外头,赶紧住了嘴,没好气地瞪了眼陶珏就往外走。

*

荣呈玉不知夜里几时才到的家门。

进门的时候,一眼望见厅堂里剩下的三个姐弟俱在,还齐刷刷地看着他,一时鼻头一酸,眼睛生疼。

他进了厅,与大姐姐一道坐在主座上,如今姐弟四人俱在,却是无人能先开个口。

“去给父亲上个香吧”

还是荣呈燕先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帕子举到眼眶边上,缓缓擦拭了两下。

“对,去给父亲上柱香吧。”荣呈玉也起身,走在前头。

荣呈言走在荣呈因边上,轻轻拽了几下她的衣袖,她偏头,见他欲言又止,便干脆出声问他何事。

“皇后娘娘,真的,真的是皇后娘娘杀了父亲吗?”昏黄烛火间,荣呈言纯真的脸上尽是茫然,错愕与疑惑。

荣呈因沉默点头。

他却瞬间哭了出来,“我,我,我好想父亲,呜呜呜——”

走在前面的荣呈燕和荣呈玉闻声顿住,原来紧绷的神情露出了裂缝,撕裂的伤口越来越大,长大成人的孩子,也终于兜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荣呈燕走过去,将荣呈因和荣呈言揽入怀中。

一声声哭泣充斥着整个荣安侯府的夜晚。

月色之下,是最皎洁的亲情所在。

*

荣呈因又做噩梦了。

连着两日,她都梦到了母亲。

梦里的母亲不会说话,只会用阴郁的眼神看着她,抚摸她,重复这个动作,一遍一遍又一遍。

她从不记得母亲的样子,只在云家见到过一张她旧时的画像,画像上的人很是明媚,笑意妍妍,骄傲不已。

所有人都说,荣呈因虽然长的与她母亲一点都不像,气质却是如出一辙。

那是千娇百宠的侯府嫡女生来就有的傲气。

她怔怔地坐在榻上,回想着方才母亲的样子,可是记不住,怎么都记不住。

她只记得那一双含情的水眸,带着哀绝,静静地凝望着她。

分明该是温馨无比的梦境,荣呈因却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裹在棉被里,瑟瑟发抖。

母亲的神情与春日的湿冷叫她一夜难眠。

“你这是被人打了?”

荣呈玉见她精神不大好,以为是昨晚思虑父亲过度所致,便想着开口叫她开心些。

没想到惹得荣呈因嘴巴一撇,他立马遭了荣呈燕一记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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