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以后(174)

推官是府衙佐贰官,主管当地刑名,他来陪于星诚去查案,算是应有之意。

于星诚应了,进去和延平郡王告了别,便出了门,一边往外走,一边等着邓推官来汇合。

等了好一会儿,却没等到。

于星诚不耐烦起来,天色若再晚,就真的不便出城了,天下的府衙基本都是一个格局,他知道推官厅在哪里,当下也不耽搁,径直自己寻觅着往那边走去。

未到近前,先听见了一阵哭嚎。

“老天,你开开眼哪,看看这些贼官,他不为民做主,贪赃又枉法啊——!”

于星诚脸色变了,加快脚步往里走去。

薛嘉言也忙跟在后面,才走到门边,就忙好奇地伸头往里打量——不是他没同情心,一般的“民”,可真不敢来官府这么哭,听听这嚷的话,透出一股豁出去的狠劲,与其说哭,更像是撒泼。

只见厅里极为热闹,一个妇人带着两个青年男子,抱住当地一个穿青袍的中年官员双脚,放声痛哭数落,那中年官员挣扎不开,狼狈之极,有两个书办在旁想帮忙,被青年男子赖地上抱脚拦住,差点一起滚地上去,蒋知府站在旁边,脸色甚为难看,劝了两句劝不住,就扬声要向外叫衙役——

一抬头,跟面无表情的于星诚对上,他惊得哑住了。

片刻后道:“下、下官可以解释——”

他没解释得出来,因为就在这个时候,那妇人发现到门外来了人,满脸泪痕地往外一看,忽然眼放精光,嗷地一嗓子叫了出来:“——侄女婿!”

第76章

这妇人闹了好一会事,形象甚是狼狈,方寒霄听得她那一声,仔细辨认了片刻,方回想起来——此妇好像是曾上京进平江伯府寻过莹月一回的徐二太太?

徐二太太这一声把蒋知府也唬了一跳,见到徐二太太舍邓推官直扑将方寒霄而去,目中更现出满满疑惑。

于星诚没跟他介绍过方寒霄,他一直把他当随行人员看了,钦差出行,带几个护卫或是幕僚家人都是很正常的事。

“侄女婿,天幸在这里见到你,我们可算找到能做主的人了啊!”徐二太太又是一声嚷嚷,要往方寒霄脚下扑,方寒霄疾步退后,徐二太太扑了个空,愣了一下,见方寒霄随后有个微弯腰虚扶她的动作,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长辈身份。

她毕竟不是真的市井泼妇,闹这一出是迫不得已,这下醒过了神,也就不再使出折腾邓推官那一招,自己慢慢爬了起来,一边抹泪,一边回头招呼两个青年男子:“大郎,二郎,过来,与你们三堂妹夫见礼。”

两个青年男子从跟书办的扭打中脱出身来,有点茫然地过来,各自通了名姓,一个叫徐尚聪,一个叫徐尚阳,正是徐二老爷与徐二太太膝下的两个儿子。

徐二太太又指挥儿子:“快跪下,咱们家的冤情,官府不管,如今只有着落在你们妹夫身上了!”

她有点仗着方寒霄不能说话,兜头先给他罩个大帽子的意思。

方寒霄甚是无语,不过也不能视若无睹,向旁边走两步,往厅里张望,试图寻个纸笔。

不过蒋知府先干笑了一声,道:“徐太太,你慎言,本府待你,已是颇留情面了,你领着儿子,咆哮公堂这么多天,本府念你是个妇道人家,家中遭难生变,至今不曾治你的罪,你也当有些数才好。”

说罢不等徐二太太反驳,先忙转向了于星诚,一脸苦恼地叹气道:“宪台,容下官解释一下,不知宪台知不知道您的亲戚徐二老爷一家,如今做的是什么生意?”

于星诚皱眉摇头。

女婿的父亲的弟弟,这个亲戚叙得着实是远了些,徐二老爷身无官职,又远离中枢久矣,久不通消息的一个民间富家翁,他更不会去特地关注。

“是盐。”蒋知府压低了声音道,“上月末,徐二老爷贩盐回来,被人黑吃了黑,截杀在芦苇荡里,徐二老爷命大,逃得了性命,但一船本钱全叫人截走了,徐二太太因此天天来闹,可——本官也没办法呀。”

蒋知府说着,目中闪烁着深意,试图传达给于星诚什么信息。

不过不用他打这个眼色,于星诚也明白过来了,盐分官盐私盐,正经凭盐引提官盐不会用上“黑吃黑”这个词。

徐二老爷这是自己干的就不是正经买卖,吃了亏,还跑府衙来闹,府衙不把他抓起来论罪就算看在他几门厉害亲戚的份上了,还要替他去申冤,那他就是皇亲国戚也没这么大脸面。

蒋知府见他明白,就接着道:“这件事下官本该早与宪台通个气,只是宪台勤于公事,从沾脚落着扬州地面起,就没有闲过,下官想着,也是郡王那边的事要紧,就暂且没有提起,想等宪台歇息时,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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