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恶[刑侦](190)

作者:碧海成桑 阅读记录

“峰哥这回也是倒霉,早几把随便输给谁都比现在强,钱是少了点,命能保着不是。”

“哎,峰哥这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从来不打假拳。”

“可是刚才和他对打的那个白斩鸡明明……”

“嘘,小点声儿。这种局,还不是上边的人说了算。想要谁赢想要谁输,一句话而已。”

“就是可怜了峰哥……不是说不会出人命吗?怎么……”

谢珹从头到脚像被浇了一盆凉水,冷得动不了半步。他又想起阿峰哥倒在擂台上时未合上的一双眼睛。

阿峰哥的命是低贱的,他的命也是低贱的。他们这一类人,活着很艰难,死又不甘心,世界就是这样。

他步伐沉沉地赶回了家,狭窄的小屋中央摆着个不知道用什么搭的架子,上面的白布勾勒出一个人形,他紧张得吞了吞口水。

盛忆兰坐在屋里唯一一张腿脚完好的板凳上,小南站在她身边,屋里另有两个面嫩的民警,正有些局促地立在一边询问着什么。

“阿珹,你回来了。”小南喊他。

盛忆兰循声看过来,讽了一句:“亲儿子回来了,要问问他。”

她的目光还盯在谢珹身上,谢珹蓦地从她眼睛读出一些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喜悦情绪。

他还没来得及去悉心琢磨,那边带头的民警便已经过来了。

“你是谢珹吧?”民警长得有些着急,哄小孩的样子颇为和蔼可亲,他问了一句还不够,又有些怀疑地蹲下来打量他。

“你爸爸前几天出了事,酒后失足掉进了湖里,我们需要你确认一下尸体。”

谢珹点头表示可以,主动要去掀开白布。盛忆兰陡然反悔地大叫,对着民警道:“陈警官,阿珹还是个小孩子!”

“这……这是规定。”陈茂生有些为难,他是被下放来体验基层生活的,头一回处理民事案件,很不熟练,转头就要向陪同人员求助。

“没关系。”谢珹说道,“毕竟是我爸。”

他捏着白布的一角,不作迟疑地一把掀开。盛忆兰颤抖着闭上眼睛,他看到眼前是一具肿胀不堪的青白色肉山。

陈茂生盯着他的脸,出声道:“他是你爸爸吗?”

“是的。”谢珹把白布又盖回去,“他手上有个牙印,是我以前咬的。”

“好。”陈茂生点头,“你父亲……”他似乎是觉得有些话和小孩说没意义,还是转头对着盛忆兰道:“你丈夫谢逾怀于前日夜里两点,酗酒过量,在广川县失足掉进了湖里,尸体于今天中午被路过的居民发现,确认是意外身亡,排除他杀可能。”

盛忆兰缓慢地转动着眼珠,“我知道了。”

陈茂生不知道要如何回答,他环顾着周围的环境,对这个家庭的贫困程度在心底发出震惊,有些同情地想,一个家中的顶梁柱就这么倒下了,剩下的孤儿寡母又该如何是好。

等陈茂生走了之后,谢珹站在原地踌躇了半晌,才问盛忆兰,“他……要怎么办?”

盛忆兰一眼瞥过来,带着尖酸刻薄的语气:“怎么办?还指望我给他办个隆重的葬礼,风光大葬吗?”

谢珹被她一说,立马不敢抬头。

小南勾着他的肩膀出了家门,小声道:“阿珹,你别急,我帮你联系人过来处理。”

“谢谢……小南哥。”

“没事儿,不管怎么说……”小南压低了声音,咳了咳,“也算是喜事儿,以后你和兰姨再也不用受他的气了。”

火化当天,盛忆兰没有来,谢珹站在殡仪馆的门口。

谢珹记得,自己打小经历过最多的事情,就是被那些由父亲谢逾怀招惹来的各种债主揪着后颈耍弄。

谢逾怀在他的记忆里一直是以一个落魄顽劣,脾气还差的形象存在着的,他常年酗酒,一天里三分之二的时间都醉醺醺的。头脑不清醒时喜欢打人,如果身在外面,必然要和谁谁谁闹个事儿动点手,如果是在家里就更方便了,他和他的母亲盛忆兰便是最好的发泄对象。

他捧着那坛骨灰,还觉得有些难以置信。那么一个魔鬼一般的男人怎么就变成了小小的一抔骨灰了。他知道父亲死了,做儿子的万万不该像他这么喜悦的。可他连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甚至半点怜悯的情绪都难以产生。

他觉得自己应该大喊大笑,应该好好庆祝脱离苦海。

倒春寒带来的微风刮得他的脸颊有些细微的疼,他像个提线木偶一样在小南哥的指引下一铲一铲把他的痛苦埋葬。谢逾怀连个送行的亲友的都没有,葬礼在一个稀疏平常的日子举行,在无人在意中结束。

谢珹浇完最后一抔土,心想,自己的噩梦真的就此终结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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