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梦觉晓(69)
“身在江湖,岂非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关峋从容反问。
“哈,这样的江湖不呆也罢。”
“你欲摆脱江湖,可江湖却不会放过你。”
李星河本只是同人闲话,听闻此言,当即敛了笑意,他盯着关峋的眼睛,问:“那依阁下之见,何为江湖?”
“何为江湖……”关峋摇头,“我不知道。”
“哦?是因为身在江湖所以品不出江湖?”
“不。”关峋又摇了摇头,“单纯只是觉得没有必要追寻这个结果。”
秋雨虽停,然秋风依旧吹拂不止,风里渗着瑟瑟寒意。
隔了一会儿,关峋淡淡再道:“但江湖始终无处不在,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意气奋发的江湖,互相换命的江湖,还有,不死不休的江湖。”
“说得好。”李星河懒怠在这些细枝末节上纠缠,可有可无地赞叹了一声,随即道,“那便直接切入正题吧,西海棠和江景渊是何关系?”
“他们是棋友。”
“棋友?”
“不错,海棠擅弈,五年前亭云阁主东方饮于申州开局,广邀天下棋手前往对弈,那一次海棠也去了,并在对弈之中遭遇了江景渊,他们两人下了一盘。”关峋似是陷入了沉思,缓缓道,“那一盘棋,他们下了整整三天三夜,最后却以和棋收尾,之后五年的每年元宵,海棠都会前往申州与江景渊对上一局,可今年海棠赴约之后,便再未归来。”
一盘棋,整整下了三天三夜,那是何等高超的棋艺,以及定力,李星河心想。
“江景渊那边呢?可有其他线索?”
关峋摇头:“没有线索,我甚至有没见到江景渊,他的居所早已人去楼空。”
李星河略一琢磨,说道:“有传闻称江景渊是申州三楼的幕后老板。”
关峋看了李星河一眼,也不隐瞒,直接道:“那三座楼里,都有我们关府的暗探,事发之后我们亦有派人前去查探,并无任何异样,江景渊也不再那三座楼中。”
李星河起手抵着下颚,沉吟道:“这么说来,江景渊与西海棠是一同失踪的。”
“不错。”
“以天刀关府在北方的势力,历经半年之久也无法找到的人……你怀疑他们藏身江南,关雩风此番南下其实另有目的。”
关峋:“若他们不在申州城内,那便只有江南。”
“南面虽不比北地旷大,但山脉众多,湖泊交错,地形极为复杂,再加上先天劣势,关府要想在这样一个处处受制的地方寻人,无异大海捞针。”
关峋定定地看着李星河,没有回话。
“天刀之主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随话出口,李星河忍不住地笑出声来。他素来爱笑,脸上也惯常挂着微笑,从容不迫。云淡风轻,却极少像现在这样,笑得嘲弄。
“赞同联姻,是风辰逸自己的判断。”关峋看着李星河,面上故作平静,但其实内心也很不满,以雩风的终身幸福为代价,大哥算计的太过了,“风辰逸又何尝不是赌上了自己女儿的后半生?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耳闻目视,关峋的微妙变化并没有逃过李星河的眼睛。
李星河笑了笑,淡淡道:“虽是同样的抉择,但所代表的意义却完全不同,风大侠为武林和平而奔走,而奉献,他或许不是一个好父亲,但却担得起侠之一字。”
“有些人,生来便不属于某一个小家,一如天上之月,千山同一月,这月光,乃世所共有,不单单独属于谁。 ”
短短一席话,李星河说得漫然从容,却也足够掷地有声。
关峋:“你很欣赏风辰逸。”
“又有谁能不欣赏风辰逸呢?”李星河闻言挑了挑眉,不假思索地反问。
“哈。”关峋笑了,他想到了他的大哥。他的大哥,对风辰逸咬牙切齿,恨不能与之搏斗,却又不得不钦佩对方。
“听你方才话意,你似乎并不认为江景渊已离开了申州。”言归正传,李星河问道。
关峋道:“也许。”
“也许?”李星河反问。
“我们的人并未见他出过申州,但申州城内也确实没有他的踪迹,他与海棠同样,都仿佛从申州城里凭空蒸发了一般。”
李星河一笑道:“如此笃定,看来你们在申州埋伏了不少的人。”
“府邸二当家时常造访之地,该然,尤其是海棠入城后,申州城内所有的暗哨都会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加倍注意。”顿了顿,关峋的眼眸中染上一片晦暗,蕴蓄着海面沉沉的狂风骤雨,又包含无尽深意,一声叹,他道,“可二当家还是失踪了。”
闻言,李星河却想到了另一个层面:“我记得西海棠并非关府嫡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