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妻+番外(157)

作者:赫连菲菲 阅读记录

胡思乱想着,前头门忽然开了。

转出来个身着青色儒袍的男人。

她在竹丛后怔了下。

听说这位“新贵”年才双九,是开朝以来头一个少年进士。

可这“少年”的身量,倒是十分高挑,就是有点瘦,穿着大袖儒袍走起路来衣袍灌满了风,颇有几分俊逸。

她忙朝后避了避身形,怕被他瞧见自己。

他垂头朝前走,忽然有人在后唤了声“公子”。她登时心惊肉跳,就在她慌乱之时,他转过头来一眼瞧见了她。

那时她正是好年岁。生得是花容月貌,又从小养尊处优,没受过一点苦。

她面容白滑得像剥了壳的鸡蛋,嫩生生的,穿的是身水绿色软烟罗裙子,发髻堕向一侧,坠着宝石璎珞。

他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后朝她点点头,就转身离开了。

她从来不肯回想自己与他之间的点点滴滴,她觉得太不堪了,这是她从来没瞧得起的一个人。

他一出现就落了下乘,他在她心底就是个攀附权贵又什么都不懂的蠢人。

直到那日他带着人,踢开了她家的大门。

她不想记得自己是怎么跪在他面前求他不要抓走她母亲。

她记得父亲自缢在牢里,死前那晚,将她托付给他,要她发誓,要一辈子服从他、伺候他,要好好当他的妻。

母亲随后去了,哥哥人间蒸发。

她独身一个,不知何去何从。

她找过她心里的那个人,送了无数封信给那人,却没得到只言片语的关心。

她知道,那人定是被他强势霸道的娘藏起来了。那人定然心急如焚想要救她可根本挣不过双亲。

她一点也不怨吗?怨的。

随他回浙州前那晚,她生了破罐子破摔之心,她敲了他的房门,推门进去,在他面前宽衣解带,傻傻地把自己献了出去。

她从来不肯回忆那晚,那是一切屈辱的开始。

可不知怎么,这一晚梦境来来回回,都是她和他,从头到尾一幕幕的回转。

初时,他虚情假意地将她推开,说要离去。她只想作践自己,只想快些忘了那个不可能的人,只有这样,她只能这样。

她在背后抱住他的腰,他挺拔的身躯比初见时结实了不少。

他意志力被她软化,回过身来,将她推倒在地毯上。

没人知道她那晚是什么心情。明知道这是仇人,是害她家破人亡的存在,可她偏偏要承欢在他身下,以后的无数个夜晚都要与他睡在同一张床上。

她觉得自己这一生,并没有被人好好珍视。那个不可能的人,与她只是短暂地来往过一阵,见过两面,牵过手,她踮起脚亲过他的面颊,然后……就只剩下回忆了。

她有时对镜瞧着自己,明明还是好颜色,为什么没人肯在她最难的时候帮帮她?

她陷入最恨最瞧不起的人的后院中,她这辈子,除了报复,疯狂的报复,什么都没有了。

卢氏醒过来,抬手抹掉脸上的泪痕。

她隐隐有所感,也许赵晋会回不来的。

她明明应该高兴,却怎么……哭了呢?

春日京华,一派繁荣景象。

赵晋在城门前下马,对着含笑走来的男人抱了抱拳,“睿三爷,赵晋幸不辱命,证据,都带来了!”

他扬扬手,指着身后被俘的一群人,“这些都是证人。”

“睿三爷”爽朗一笑,上前揽住赵晋的肩,“文藻,你受委屈了!今日三司会审,圣上御驾旁听,走,咱们去大理寺衙门,替闻老贼添几把火!”

大门推开,刺眼的阳光照进来。

跪在地上的镇远侯下意识扭头瞧了眼身后。

赵晋和当今睿亲王并肩走了进来。

他吃了一惊,“你……赵晋,你怎么在这儿?”

赵晋含笑上前,执手行叩拜礼,“圣上万安,诸位大人安。草民赵晋,八年前受睿亲王所托,受卢剑锋卢大人遗命,蛰伏镇远侯闻侯爷帐内,搜集其谋逆罪证,如今人证物证俱全,其麾下叛军,已为睿亲王于城外三十里怀古坡剿灭。”

他微微扬起头,目视御座之上那金漆云龙浮雕,一时心情激荡,竟而眼底一片热涌。

八年含冤受屈,落尽骂名。八年放浪形骸,恶事做尽。

八年岁月如烟,人不似人鬼不似鬼。八年家不成家,母亲含恨而终,妻子冷眼相对。

八年沉默,换来今日这短短数句剖白。

是“睿三爷”早就布下的棋,他是最不起眼的那颗棋子。什么都不能说,尝尽苦楚亦不能为自己辩白一句。若非镇远侯被逼到急处不得已挥军围京,只怕还不能完全将他扳倒。

这条路走得太远,太久了。

他利用了多少人,辜负了多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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