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欺欺人地以为只要陪着她，她就会好。可是你不知道，你击碎的不仅仅是她感知到的真实，你毁掉的是她对这个世界的信任。她不再相信这个世界，她甚至不敢相信她自己。她不知道自己看到的，听到的，感知到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真实存在。”

“现在，你满意了吗？”肖玲冷冷地看着这个男人。她并没有觉得痛快，反而越说越觉得心痛。因为今天看到湛含玉的时候，她才突然明白过来。如果她能够早点意识到这一点，湛含玉或许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我该怎么做？”他问。

“我不知道。”肖玲痛苦地闭上眼睛，“如果我知道，我就不会站在这里训斥你，借以发泄我的不满。如果我知道，我绝对不会信任你。”

“我甚至不知道，她这一次还能不能平安地离开手术室。”肖玲看着“手术中”的红灯，“就像你不知道，湛含玉爱着的到底是你，还是你创造出来的‘骆晟睿’。尽管在她意识到自己生病了以后，她从来没有在清醒的情况下，提起过这个名字。但是你心里清楚，这个人终究还是在她心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因为那个人是那么贴近她期待的。”

“我已经黔驴技穷，到底她还是要跟你过一辈子。她能不能够好，靠得是你不是我。我能够做的，就是给你提供方向，给你意见。人有穷尽时，我不可能什么都知道。我知道国外有一家疗养院很好，或许你可以带她去试一试。总不会有比这个更糟糕的情况了，只要她还活着。”肖玲递给郭熙一张名片。

郭熙接过来，看着名片上的那串数字。是的，只要她还活着，那就不算最糟糕，一切还仍旧有希望。

错误是不可能消失的，却可以补救。人还在，希望就还有。或许痛苦，或许难受，或许会有想放弃的时候，可是一想到，能够在她身边，那么一切就都不算什么。

肖玲转身离开，他还在原地。只是他已经不像来时那么慌张了，他平静下来。现在，他只需要等到医生告诉他一个结果。无论这个结果是什么，他都能够接受。

他是那么地爱着她，尽管用错了方式，可是他会用余生去补救。只要她还愿意留在他身边，还愿意对着她露出微笑，那么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心甘情愿。

第二十八章

很多时候，我们的生死不是由我们自己决定的。就像你躺在病床上，能不能做手术，决定权在你的家属，你被绝症折磨的时候是安乐死还是半死不活地继续抗争，决定权也不在你。

我们总说，命是你的，想怎么活全看你自己。可是我们生活在社会里，很多时候，我们不得不因为外界的声音去改变。有人会觉得没有必要，可是他们忘记了，他们在说这句话前，说了多少句打着为你好的要求。

更何况，要是活成自己全然不管别人的眼光，一定会被这个世界排挤。不要总说什么不可能，或许足够冰冷，但这就是现实。周围的人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他们都在不约而同地影响着你。

就像此刻，湛含玉睁开了眼睛。闯进视线的尽是刺眼的白色。湛含玉勾出嘲讽的弧度，看来她这是没有死成了。感受到手腕处的刺痛，以及因为长时间失血带来的头部疼痛，要是问她后不后悔自杀，她会告诉你没有什么好后悔的。

她不会因为被救回来而觉得高兴，同样也不会因为没有死成而觉得难受。所有的结果她都猜到了，也做好准备了。死或许是解脱，或者也未必就是受罪，只不过因为有一个可能没有被证实，所以她想去试一试而已。

湛含玉四处看了看，没有发现郭熙。他大概还没有过来。看到自己右手挂着的吊瓶，湛含玉皱了皱眉。药水挂得有点快，湛含玉觉得手有点痛，皱了皱眉。湛含玉伸手把药水调慢了一点，然后拿过放在一边的手机用左手刷起消息。

说是消息，实际上很少会有人给湛含玉发消息。来来去去也就那么几个人，这其中发得最频繁的就是郭熙了。她的工作又是清闲的，一年到头也不见得有人找自己有什么事。

湛含玉无聊地划着手机，手在挂吊瓶，不方便打游戏，她又不想看小说，更不想刷微博，这样一想，手机在手里都不知道要做什么了。

这样的生活还真是没意思，除了医院就是医院，工作清闲，可以看看书，晒晒太阳，研究一下食谱，然后就这样打发时间。是挺惬意的，但是很容易让自己空下来。脑子一得到休息，就喜欢胡思乱想。

虽然她觉得自己没有什么问题，但是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喜欢想一些消极的负面的东西。她的心里有一只凶兽，总是在她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出来，让她做平时不敢做的事。大概是压抑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