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默默自己抬手擦了擦脸,她想笑一下的,可她笑不出来。
时新月笑了,短暂地露出了一点白色的小牙齿。
“阿姨,你真的好像何默默呀。”
红灯再次变绿的时候,她们过了马路。
时新月主动拉住了“何雨”的手。
“阿姨,我一定会,一定会很好……我活着,就是为了……”
为了什么呢?时新月没有说出口,她的步子迈得很大,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什么上面。
在路边等了一分钟,新月要坐的公交车到了,她上车之前还对着“何默默”的妈妈摆摆手。
“阿姨!谢谢你!”
车子开走了。
何默默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一辆很酷的自行车停在她的面前,一包纸巾出现在她鼻子底下。
“何默默,你都没为我哭过。”
说话的人语气里有那么一丝丝的委屈。
何默默双手放在外套兜里。
“你一直跟着我们?”
短短的句子让林颂雪的眉头扬了一下,她收回纸巾,从自行车上下来。
“谁和你‘我们’?你和你同桌?我听说了,昨天她被一个说是她爸爸的人打了,阿姨带着她一起跑,今天就换你来保护她了是么?”
何默默不想回答这些问题:“你该回家了。”
林颂雪:“我不。”
不光是林颂雪该回家了,何默默也转身往家的方向走,林颂雪提了一下车头,推车上了人行道。
“何默默,你想做什么,我可以帮你。”
“不需要。”
“只可以你帮我,不能我帮你是么?何默默,如果你只是一味地想保护我,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还把我当朋友?”
“不是。”
何默默径直向前快步走,林颂雪毫不气馁地推着车与她并行。
“何默默,如果有一天我被我爸打了,你会为我流眼泪吗?”
“中年女人”的脚步停下了。
“林颂雪,这样的假设一点儿意思也没有。”
林颂雪也停下了,路灯的光照在她的背上,有一半影子落在了何默默的身上:“你突然单方面跟我绝交,不允许我关心你,只可以你关心我,你告诉我你又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同学我也是可以关心的。”
眉目清贵的女孩儿扬了扬下巴,笑着说:“是啊,我们的友情也是从你关心我开始的。”
何默默又继续往前走。
林颂雪还是跟她并肩而行。
两个人都没在说话,只有林颂雪一直在笑。
“你要想去陪新月放学你早点儿跟我说呀,我又没事儿,我去多好呀……”
何默默一进家门,何雨就赶紧迎了过来,又接着说:“我看你卷子做了一摞,这么累了就别出门了。”
“没事。”
听见女儿只回答了两个字儿,何雨这才想起来她们母女俩在“冷战”呢。
换了鞋,何默默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默默,晚饭吃了什么?”
“牛阿姨做的陕西拉条子。”做拉条子的阿姨姓牛,是陕西西安人,何默默问过,已经记住了。
“好吃吗?”
“嗯。”
“默默呀,妈妈有个想法。”
站在女儿房间门口,何雨一点也不在乎女儿的态度冷淡,笑着说:“默默,我明天还是没事儿,我打算去找找律师,问问时新月这个事儿有没有什么办法。”
掏出了一本书打算睡前看的何默默抬起了头。
“但凡有办法,最好是不影响新月,咱们就帮她们办成了,钱嘛……正好明年的房租要来了……把那个畜生送大牢,你觉得怎么样?”
何雨知道,女儿一定会答应自己的提议的。
“妈,一个非211、985毕业的文科生就业面很窄,考公务员和事业编制是一条她们舍不得放弃的路,如果有个坐牢的父亲就很难通过入职前的审查。”
考试的间隙,何默默搜了“爸爸进监狱”,然后发现了这一条。
“阿姨应该就是因为这个,所以不愿意报警、见警察、起诉。”
何雨沉默了。
其实她不是没想到,她只是希望能再问问,再找找,看看有没有方法。
让这对母女能全身而退的方法。
“默默,妈妈今天见到了新月的妈妈……妈妈懂了你的意思了……”
“妈,我今天太累了。”
“请注意,倒车。”
何雨心烦地放下了撑在门边的手,转身往客厅走去。
“你好好休息,妈妈不吵你了,别忘了,你班主任让你晚上十二点之前必须睡觉,早上七点才能起床。”
第二天,周四,市一中月考的第二天。
何默默去上班了。
何雨还是不死心,在心里盘算着找个律师。
那个男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真要按照时招娣说的“私了”法子,万一惹出了麻烦,时招娣有利也成了没利,何雨可不想事情成了那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