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黑,然而深情(104)
这只是皇帝和靳央伏击夏人的第一步,用两场雪崩,将夏军隔断为三部分。
时间和距离都把控得相当严密,第一,三部分是夏人的武装士卒,而第二部 分则是夏人运输财宝的部队及沈华英称做的车撵。
雪崩过后,十万梁军随即冲出。前一批士卒肩抗沙袋,后一批士卒手提雪水。
在前一批士卒将石沙倾洒在地上后,后一批士卒立即奔上去浇水。
天气极寒,滴水成冰。
不过片刻功夫,一道半丈高的,由冰沙筑成的防御墙就拔地而起。
“避开车撵,放箭!”
人怒吼,马嘶鸣。
遮天箭阵撕碎灰蒙的天穹。
夏军反应不及,后面的士兵眼睁睁的看着当先的长官和十几名士兵忽的被箭阵刺穿,扑哧扑哧从马背上掉下来,摊开成几堆血肉。
箭阵来得如此密集,形如穹顶倒盖,被它所罩住的人无一幸免,皆被锋利的尖锐刺穿成一只只血淋淋的刺猬。
梁军偷袭成功,一下子打乱了夏军的阵型。
“靳将军,你指挥士兵据防御墙而战,一鼓作气彻底压制住第一,三部分夏人的战斗力,率两万士卒去中段。”第二部分的虽然是辎重运输部队,但押运的人也都是顶盔贯甲的夏卒,尤其是梁军顾忌箭阵会误伤沈华英,并没有对第二部分的夏人采取箭阵突袭。
现在看来,三股夏军中,第二部 分的夏人势力只有在其余两股之上,而绝不会是比他们低的。
眼见皇帝就要往战场走,靳央一惊,劝阻道:“不可,陛下,您为人之主,当居高庙,统领六合,决断千里,况战场多变,涛奔云走,险象环生,陛下岂可屈驾涉险?”
皇帝拔出刀握在手里,表示决心已定,这份气魄镇住了再想劝谏的每个人。
飞溅的血液散开如火般艳丽绚烂,使得茫茫雪野染上了惊心动魄的鲜红。
防线在人群的猛烈冲击下就像潮水的回落,寸寸后退,东阳弘扭头向后看去,前后都是疯狂扑杀上来的梁军。
生死只在一线,而这条线随时都会断裂。
没有任何战术,在最为野蛮和血腥的厮杀面前,机巧的谋算在还没有回过神来时就被踏碎在了铁蹄下,这是一场最为简单的厮杀,无关胜败,只关生死,刀起刀落,人不是一个个倒下去的,而是一片片倒下去的。
但东阳弘惊心的看到,倒下去的敌人死而不僵,他亲眼看到一个被斩断手的士兵像只跳蚤似的跃起,咬断另一个士兵的咽喉。
这还是场战争,只是构架里的怒意和拼杀太过于纯粹,以至于身经百战的他都觉得有些陌生,仿佛是第一次上战场的新兵。
不过他的老练,却也是填满了骨头的东西,即使他想丢也不可能丢得掉。“传我的令,谁也不许后退,冲阵杀敌者重赏,后退者,其后士兵可就地斩杀,同样受重赏。”
这样的命令是残酷的,惊慌后退的士兵往后退却时,得到的不是同伴的援助之手,反而是来自于同袍战友的杀戮,他们的绝望可想而知。
但这却也是行之有效的方法,骁勇不是希望的附属而是绝望的产儿,后退停住了,一泻千里的人潮一顿,脸上的惊愕感映照着对手的凶狠劲儿。
狂兵战狂兵,不问胜败,只问生死!
在中段,皇帝率军两万,径直冲杀进敌阵深处。
作为一个帝王,这样的行为实在鲁莽。
但他怕,怕反应过来的夏人会杀了沈华英泄愤。
绝不能给夏人喘息的机会。
要快,要快!要尽快见到沈华英。
战场上的皇帝令将士惊叹,端居明堂的光景未曾折损半分他骨子里的威武气概,一如百年前征战四方的梁高祖一样,是战场上最意气的悍将。
以他为中心形成一个令敌人心寒胆落的漩涡,敌人被裹挟于其内,抱头鼠窜而又逃无可逃。
将士见此,斗志抖擞,厮杀愈加激烈,金戈铁马,□□舞动,飞起的枪缨散开如血丝。
浑浑鼓乐,猎猎战旗。
梁国的盛世已远去太久,留下的气韵也几乎被夏人践踏殆尽,而曾经的昌盛气象却在这一刻被皇帝和这十万将士重新找回。
东阳弘被这种众志成城的场面猛击了一拳,胸口翻涌着血腥气,等他察觉时,鲜血已经从他嘴里涌出。
夕阳西沉,晚霞很鲜艳,死人身上的流出来的血液也是。东阳弘兜着一襟晚照,身后拖着一个惆怅的影子。
败矣!
夏人丢盔弃甲败走后,皇帝终于见到了沈华英。
她看上去也经历了一场恶战,红色的嫁衣不停在滴滴答答的坠着血珠子。
“华英,”皇帝隔着累累尸骨,望着沈华英的脸说道:“我来迎你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