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黑,然而深情(39)

作者:辛戈 阅读记录

“微臣惶恐。”沈华英道。

说的是安分语,软硬不吃的骨头分明极不安分,极不恭敬。

皇帝直直凝视着她,心思通透,但凡是一个忠于君王,在乎前程的臣子,能做得出这样的事,当堂脱衣,沈华英她打得何止是群臣的脸,分明还向他宣示了她对朝堂的不屑,对官场的蔑视。

不识好歹的东西,真是个不识好歹的东西。

直到这一刻,沈华英的内心还是如一汪死水般没有多少波澜。

她骨子里或许真的对朝堂是不屑一顾的。

“陛下息怒。”御史台大夫魏续咬牙走出行列,早在昨天入夜前,他就受到皇帝的暗示在今日早朝上帮衬沈华英几句。沈华英的骨气他也是见识过的,不比这大殿上锦衣玉食的王公大臣差,心里倒也有几分欣赏。

而且站到君主的队列里去好处自不必说,所以他接到这个“美差”时,忐忑有之,而更多的还是丝丝窃喜。

但现在只剩下满心忐忑。

他心想:当朝脱衣,沈华英这也太剽悍,至于皇帝,百官都已然被镇住了,您怎么还这么愤怒,您到底是想踩她还是想拉她?

“陛下。”魏续说:“北方风气素来以豪迈著称,沈将军本是北方军人,脾性刚直,加之很少上朝,难免御前失礼。微臣恳请陛下息怒,宽恕沈将军这一回。”

魏续开口后,陆陆续续的又有几名常日里以他马首是瞻的官员出面为沈华英求情,人数虽少,聊胜于无。

李玄卿还想说什么,皇帝一记怒眼将他瞪住,指着沈华英说:“滚到殿外跪着。”

沈华英这一跪,一直跪倒傍晚。

早晨日头不大,沈华英还不觉得有什么,及至晌午,烈日当空,,

这时候,吸入的空气都像是刚从沸水中飘出的白雾似的,滚滚热浪不断拍打着沈华英的神经,心口焦灼似塞着一块火红的铁块,又自觉有千斤重物压在头顶,后脖,背脊,身上力气被这重量压得直往下蹿,沿着大腿,小腿,透过脚底流进地面。

沈华英摇摇头,把意识从混沌中拉回来,抬头看向天空,而她眼中全是流进去的汗珠,视野迷糊,什么也看不到,远处槐树上的知了声充斥满耳畔,迎着骄阳,汗如雨下的脸面就觉得一阵灼痛,似乎在被滚烫的沸水浇了满头,皮肉都开始皱缩,拧成一团一团的,汗珠滚动时有如千把生锈的刀在皮肉上游走。

日落时分,皇帝才出现在殿门前,他一身威严龙袍,隔着十九级白玉石阶居高临下,视线轻飘飘地落在沈华英身上。

乔保颐站在皇帝身侧,垂着脑袋,看不出神情。

“知错了吗?”皇帝的语气极为平淡,但沈华英听在耳里,却觉一股寒意直透背脊。

她现在气虚得要命,深吸了几口气才从干燥的喉间挤出飘忽而轻细的声音:“微臣知错。”

“错在哪里?”

“微臣御前失礼,损辱国体,罪当死。”

沈华英的话飘进皇帝耳朵里,像是点燃的火把,在他心中燃烧起来。

阳奉阴违这四个字如同一根利刺,死死卡在皇帝喉间。

好长时间,他冷冷看着沈华英,眼底的神色复杂得看不透。跟着他冷冷一笑,道:“沈将军知错能改,朕心甚慰,将军这就回府去吧。”

被皇帝如此轻而易举的赦免是沈华英始料未及的,她抬眼望去,赦免完她的帝王立在石阶上没有离去的意思。

天气炎热,皇帝只穿了一件姜黄色广袖长衫,清风掠过带起衣袍飘舞时,左襟上的龙纹似是活了一般,吞吐着皇帝身为上位者的凌厉气势。

算起来,沈华英已经在太极殿前跪了六个钟头,这个时长足以使寻常人跪废掉双腿,她虽然底子好,不至于就此不良于行,但眼下要想靠自己起身行走却是绝不可能的。

事实上,自腰部以下的地方若非眼睛看到,沈华英都不敢确定是否还存在,严重的麻木已经完全抹去了双腿的存在感。

在敲打沈华英的身骨一事上,皇帝总是可以找到狠而精准的法子,而在领悟皇帝的这种心思上面,沈华英却也别具天赋。

在二人之间,君臣关系只是浮在水层上一层的脆弱的薄膜,而沉淀在下面的一直都是隔着深渊的对峙。

君不知臣,臣不知君。

“谢陛下。”沈华英目光闪了闪,恭声应了一句,而后用双手撑着地面让自己转过身,然后仿若路边的残废的乞儿,或是天生畸形的幼兽一寸一寸的爬向宫门。

不堪驱使的双腿就像外来物一样绵软无力的托在她的身后,有把守的侍卫,行走的侍人将这一幕看在眼底,而这每一道或惊讶,或悲悯,或鄙夷的目光都成了皇帝折辱沈华英的帮凶和利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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