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芸瞅着往后花园走去的身形挺拔的洋人，不禁冷笑，“周一请法教，周二请英教，周三算数先生，周四物理教授，周六去柳老爷子学书法。不知道的，还以为老爷子烧钱培养儿子呢！”

王丽倩酸溜溜回她，“老爷子心疼愿意，也不看她娘是谁！”

35岁的陈建安对16岁才女柳青一见钟情，硬是要了人家，可柳青性子烈，几经自杀不成，才嫁过来，北城人尽知！这也是就算柳青对老爷子冷冷清清，老爷子依旧心疼喜欢的原因。

萧芸冷哼，“就算是北城贵媛，还不是给别人养媳妇！”

这话虽是嘲讽柳青无儿，却让同只有一女的王丽倩，听着尤为不爽。她重重搁出一麻将，冷眼睇去，“别泼脏水，溅了别人一身。”

萧芸陪笑，“嘴笨，嘴笨，姐姐莫怪。”这阴阳怪气的常见话，让墙角的柳青听得，脸色成猪肝色，抿唇转身。

忽而二楼传来“呯呯嘭嘭”的动静，紧接传来李雅曼尖锐的声音，“滚，你滚，最好别回来！”

“走就走！”陈敬安斩钉截铁转身，伴随“嘭”的关门声，以及“噌噌噌”的下楼声。

王庆娇拧眉，便陈敬安问道，“你又往哪儿去？”

“出去散散心！”说罢，陈敬安扭头就出门，留下一桌人面面相觑。

王丽倩摇头，“这敬安两口子三天两头的闹，早晚要离心，雅曼若是和和气气些，这敬安至于朝外头跑么。”

萧芸挑眉，“这敬安可承诺一世一妻，离什么心！胡，胡了！”

王庆娇冷哼，“一世一妻？三妻四妾不很正常！不打了！”重重一摊牌，给钱就上楼。

王庆娇敛了些许怒意，敲门进屋，“大老远就听你们闹，今儿又是为何？”

李雅曼擦擦脸上泪痕，闷闷道，“还不是他一天到晚，往歌舞厅里钻，闻着那味恶心！”

王庆娇坐在她身边，缓声劝道，“你不想他去，你就留住他呀！三天两头的吵，你越吵他就越去，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挖坑么？敬安经常去歌舞厅，你爸就越重视陈敬康，这像什么事！”

李雅曼这才醒悟，“妈，我错了，我没想这么多……明儿我就服软。”

柏延听惯了父母的争辩，可心底仍旧不舒服，便溜达到后花园。老远便听见陈念用流利的法语与法国洋人谈笑风生，柳姨在一旁笑得很和煦，陈柏延亦渐渐心平气和走过去。

十五岁的陈柏延，有他父亲的硬朗，更多是有他母亲的清秀，身高更像拔地而起的春笋，比陈念高出一个头来。陈念瞧着柏延心底不是很爽朗，走远些问他出甚事？

柏延扯动嘴角，却反问，“你为什么要拼命学这么多？”

“算数与物理，是我的兴趣，外语……是母亲让我学的，她说若是战乱，跑到国外，也是好的！”陈念丝毫没有保留，如实告知。

“柳姨太真的看得好远……我随你去听听吧，看看能否跟上你天才少女的脚步。”

待法教先生走后，陈柏延一脸菜色，朝陈念竖起大拇指，“非常人能与之比拟！”

柳青摇头浅笑，“阿念刚开始也是这般，哪像你说的那么夸张！”

由于李雅曼的服软，一家又归于平静。陈建安领着陈敬安与陈敬康两儿，照常早出晚归。几房姨太时不时打麻将，或者邀几家贵太唠嗑儿，喝下午茶。陈念依旧忙于学业。

这日周六，陈念去柳老家练字，出来便被陈柏延抓起就走，显然他恭候多时了。

已是入冬，陈念着水蓝色长袄衫洋群，外罩驼色毛呢大衣，跑起来很是笨重，就连头上的米色贝雷帽，好几次都险些掉了。陈念挣扎出手腕，呼出一口白雾，“柏延，你这是作甚？”

陈柏延回头，见陈念一脸红彤彤且不愉，一脸沉重，“我爸又出去偷腥了！”

“这……这大哥大嫂近来一个月，不是好好的吗？”陈念拧眉，这又是什么事儿呀！

陈柏延冷哼，“前天一夜未归，妈挨冻等了他一夜，昨日大早才回来，今天我就要跟踪他，势必要抓到那勾引人的狐狸精！”

陈念仰头看着他信誓旦旦，嫉恶如仇的模样，默认跟他一起，反正她陪着他！柏延又道，“我连跟着他几日，他隔三差五就会路过香樟路西段！”

“香樟路西段？”陈念蹙眉不解，“香樟路西段，可是老城区，那儿都是贫穷百姓，大哥去那儿偷腥？”

陈柏延却步，嘟囔道，“不管，跟上再说！”俩人便提前埋伏在香樟路西段路口，一丝不苟地蛰伏着。

不消一刻钟，扣着黑帽，西装革履打着领带，外穿黑大衣的陈敬安缓缓走来，两人对视一眼，悄悄跟上。几经波折，险些露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