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音想了想，点点头。

她不想回去面对空荡荡的家，这么多年，她都是一个人住的，从未感觉孤独，但是这几天，那种无处不在的孤独感几乎将她吞噬。

也许，是心里最重要的寄托消失了吧。

聚餐的地点还是罗海街的自助火锅店，这家店因为汤底和调料味道好，价格又公道实惠，几乎已经成了锦心医生聚餐的首选。今天的场子都是锦心的女医生，一个男人都没有，话题自然比平时更随意也更私密。

散场已经很晚了。

倪音顺道送了两个医生，等开到自己小区时已经接近午夜十二点。小区寂静，高高的居民楼只剩下零星的几盏孤灯，正常的上班族这个点都睡了，她下车的时候裹紧了自己的大衣，跑进楼道，楼道的声控灯随着她的脚步亮起来，但只亮了几秒，就又突然熄灭。

“怎么又坏了？”

她咕哝了声，掏出手机，刚准备将手电筒打开，头顶忽然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紧随而来的，是一阵冰冷的寒风。

倪音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午夜十二点，电影中鬼故事的高发时段，她脑海里搜罗出无数惊悚片段，想着或许下一秒就会有一个骷髅从头顶掉下来……

“倪音。”

头顶并没有骷髅头掉下来，传来的是一声熟悉的叫唤。这声叫唤将她拖回现实，又从现实推进回忆。

十三年前，哦不，已经是十四年前了，那年她与时也在青遥镇初遇，好像上演的也是这样伪惊悚的片段。她以为他跟踪她，但其实，他只是与她同路回姥姥家……时光辗转，岁月轮回，这一晃，竟然已经过去了十多年了。

“你怎么在这里？”倪音仰头，看着坐在楼道里的那道黑影。

是时也。

即使光线昏暗，但是她能辨出他的声音。

时也没出声。

倪音快速地掏出手机，打开了手电筒跑上去。

时也站在她家门口，浑身散发着一股浓烈的酒气。

“你怎么喝成这样？”她走到他面前，“发生什么事情了？你……”

她话还没说完，时也已经张开双臂，紧紧将她拥进了怀里。他不知在楼道里坐了多久，脸颊冰冰的，但呼吸很烫。

倪音呆愣愣地立着，脖子里的冰火两重天在她的全身引起可怕的蝴蝶效应，她的双腿不争气地抖了起来，她感觉自己随时都会被他压倒，但又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此时不能倒，因为她好像成了时也的支撑，唯一的支撑。

“时也？”

时也没有反应。

“时也？”

倪音推了一下他的胳膊，但没有推动他，他的脑袋像是一个秤砣，重重地压在她的肩膀上，越来越沉。

“时也？”

“嗯。”

“你没事吧？”“先松手，进去坐好不好？”

“嗯。”

他醉得不轻。

倪音一手扶着他，一手打开门，把人扶进屋里。时也沾着沙发就睡着了，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有。

她拿了毯子给他盖上，然后挨着茶几坐在小凳上，静静地看着他，因为刚才那个突如其来的拥抱，她现在还心跳加速着，可不安又是大于悸动的。他一定是出什么事了，不然以他稳重的性格，不会在深夜买醉，更不会突然跑来找她。

是什么事呢？

倪音兀自猜来猜去，又猜不出什么缘由。

“唔……”

时也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然后在沙发上翻了个身，这一个翻身，差点从沙发上滚下来，幸好倪音眼明手快地给拦住了，可这一拦，也把她的手拦进了他的颈下。

“诶！”

倪音轻呼了声，眼睁睁地看着时也把她的手压住了。她抽了抽，奈何没有抽出来，她知道自己再使劲一点也不会将时也吵醒，可是她却不想动了，她就想这样让他的脑袋枕着她的胳膊。

夜越来越深，也越来越静。

倪音坐到地毯上，将脸凑近时也的脸，痴痴地望着他的睡颜，多少次想靠近吻一吻他紧蹙的眉心，又提醒自己不可以，毕竟他醉了，她没有。

一夜无眠。

天空泛起鱼肚白的时候，时也又翻了个身，倪音的手被“释放”出来，又酸又麻，她松了松筋骨，起身去厨房做醒酒汤熬粥。

她很久没在家里开火了，时也的到来，让这个原本普通的早晨多了一丝烟火气。

倪音从厨房出来时，沙发上的时也正好睁开了眼睛。

“醒了啊。”

时也听到声音，转头四下找了找，才看到倪音。

“我怎么……”他没往下问，估计是想起来了他怎么在这里。

倪音走到他面前，给他倒了一杯热水。

“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