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鼻尖压在他年轻瘦削的肩，感觉它们是如此的宽阔坚实，如同可以挡风遮雨的岸堤，为她提供给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可她不愿他挡在外面，独自承受所有的寒风，所以仰起脸望住他，眨眨清澈的眼睛，俏皮明媚的笑起来，“冷呀。所以我们快进去，吓梦囡和季秋阳他们一跳吧。”

“好。”沈骊天忍俊不禁，握起她的手腕保护在自己的臂弯里，和她并肩拾阶而上，忍不住对身旁的人瞥去一眼，目光从她浓黑的羽睫，秋水般的眼瞳和樱桃色的唇瓣略过，女孩扬着精致的小下巴，与往日在学校纤细怯弱的模样判若两人，气质如春日的柠檬般清新，就像总缩着脑袋的小麻雀忽然变成了百灵鸟。他眼底的笑意不断深浓，却还是压低嗓音念着，“小骗子……”

她仰着瓷白的小脸嘻嘻笑起来，灵动的眼睛像只狡黠的小狐狸，“小沈总不在学校的时候，也臭屁的很嘛。”明白她说的是拍摄广告那天，沈骊天眯起眼睛抬高手腕，看动作像是想捏捏她的脸，漂亮的指关节已经快要碰到她的粉腮了，却又顾虑犹豫着，半路移到她的脑瓜顶，习惯性地一敲。

稍等片刻，他又怀疑地问，“小朋友，你这么大咧咧向我坦白身份，都不担心我生气吗？”

“那你会吗？”夏轻轻歪着脑袋问。沈骊天果然摇了摇头，又想了一下，说着：“其实，还是有一点点气的。”

在她的嘴巴还没完全撅起之前，他认真地说，“我是生自己的气，没能让你产生足够的信任，才没有早一些告诉我。”

夏轻轻为他的这一句而愣住，回过神后，她夸张地吸一大口气，睫毛扑扇，“糟糕了，你这样的性格，让我以后怎么胡搅蛮缠、无理取闹啊。”

沈骊天挑高眉梢，果断回她，“想都别想。”

体育馆暖气开得很足，外套根本穿不住，他们便走到一排排箱柜前脱下厚重的大衣，露出颀长笔挺西装和勾勒出细腰的裙子来。走进布置一新的馆内，顶棚落下曼妙的灯光被调成了淡紫色，亮度柔和昏暗，如弥漫开来的薄雾，旖旎浪漫，十分罗曼蒂克。让寻找苏梦囡和季秋阳成为不可能的任务，也因此，将夏轻轻过于夺目的面庞悄然隐藏。

放眼一望，已有几十对学生相拥起舞，朗声谈笑着，或者偶尔停下脚步，举起手机和舞伴自拍。音响播放的舞曲居然是小约翰·施特劳斯的《叽叽喳喳波尔卡》，欢乐俏皮，令人忍不住想拎起裙裾，让鞋跟旋转入场，伴着短笛的跳音轻快亮丽地舞动腰肢。

沈骊天稍微后退一步，冬日清晨冷雾般清凌的双眼被春风融化成湖，长长的睫毛对她笑着，他将左手搭在后腰，右手绅士地伸到她的面前，微微弓腰，“请？”

夏轻轻翘起的嘴角笑得纯粹，她捻起自己的裙腰两边，朝他行了个公主礼，明眸灿烂动人。

灯光变幻，他们踩着旋律进场，汇入双双跳着交谊舞的人群。

身旁不远处，女生被英俊笔挺的沈骊天吸引，忍不住盯着他看，余光扫过他臂弯下的女孩子时，目光凝住。她一头长长的卷发散在腰后，眉眼被昏暗的灯光遮住，看不太清，但光是显出朦胧模糊的轮廓，便令人惊艳。

她凑近了自己的男伴，示意他看向他们，说着，“你看那女的是谁啊，咱们学校有这号人物吗？总感觉有点儿眼熟似的…”

“看不清啊关键是…我再瞅瞅。”足足过了半分钟，他眯得眼睛都酸了，勉强辨认着，“是不是C班那谁谁啊。”

“拜托，她那弯腰驼背的仪态哪有面前这位的气质，人家一看就练过好多年芭蕾。”

“那就不知道了，可能是外校的吧。待会儿交换舞伴时，我必须得去邀请她嘿嘿嘿——哎呦你踩我脚了！——”

对于这些，沈骊天全都充耳不闻。眼前的女孩子，已经吸引住他的全部心神。她馨软的手臂轻搭他的肩，而他的掌心熨烫着她的后腰。她的面庞，曾经无数次出现在大荧幕的高清镜头下、霸占CBD最耀眼炫目的广告高屏，美得惊心动魄，睥睨众生，但此时此刻，她的笑容和睫毛卷翘的尖在幽暗淡光里若隐若现，只为他一人绽放。

音乐声渐渐听不清了，沈骊天只清晰地听见在他耳腔里鼓噪的轰鸣，怦、怦、怦——

那是来自女巫掌管的沼泽深处，万古长夜之前便存在的一颗种子，落地开花的声响。

凡人称之为“爱情”。

*

一道道晨曦的光线落下，将黑夜吹灭。夏轻轻感觉自己上一秒刚合上眼睛，下一秒就被柴琳喋喋不休的电话从被窝里挖起来，接通后，那边说，“江导的夫人生了，今儿全剧组放假。你好好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