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喜欢(26)

万分料不到的是,三岁那年,在老太太的寿宴过程中,钟雁辞跌进了水池子。

那天老太太在钟氏地处W市郊的豪华山庄里请宴,四大家族加盘支、再加生意上的往来,客人满满堂堂的。太太、千金们各自聚堆攀谈,谭美欣那会儿正跟几家的闺蜜姐妹在二楼厅中玩牌,几家的小少爷小公主都被保姆带在亭子下玩耍。

后来钟家保姆去小解了,钟洲衍起先跟弟弟一块儿坐着,不晓得钟雁辞怎么跑出去追小球了,等到钟洲衍觉察时,已经跑出了老远。钟洲衍随出去,只觉眼前似乎晃过一道人影儿,又好像没有,总之再定神一看时,弟弟已经落进了水池子。幼小时的记忆有偏差,他拼凑不起那场恍惚,只记得一颗形容夸张的“大痦子”。

虽然是一个大人不注意的小矮池,水不深,可三岁的小娃儿也扑腾得辛苦。周围没有人,钟洲衍够着小棍子,大声叫“弟弟,抓起来”。但钟雁辞握不着,吞着池水哭“哥哥”。钟洲衍连忙跑去找爸爸、找妈妈,等他找不到人再跑回来时,弟弟已经被抱上来了。

爸爸钟宇怀里搂着弟弟,妈妈痛心地站在一边,保姆捂着被煽红的脸低头不敢吭气。

*

钟雁辞一共发烧了四天,退烧后就不再说话,对人无反应了。老太太非常生气,打了谭美欣一巴掌,怪她没有照顾好孩子只顾着自己玩耍,然后私下让钟宇叫她再生一个。

但谭美欣没有生。不肯生。

那之后谭美欣仿佛收敛了一些性情,变得开始做起了事来。而且全身心扑在这个小儿子身上,请医生、聘私教……各种方式培育儿子。总算这么多年下来,钟雁辞又能再度开口说话,并能画画、写字、体育都会了,并不是最初以为的痴呆。

只是夫妻关系也因着谭美欣的要强,不再似热恋时的味道,而渐渐的淡化开来。

老太太依然是想念钟雁辞的,但谭美欣很少再带这个儿子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她把这个儿子仿佛当成了人生的一个成就,不稀得给予老太太唏嘘感叹。

钟洲衍起先的时候很疼爱弟弟,兄弟两个一块睡一张小床,四五岁的他半夜若是睡醒,瞅见深眠中的弟弟露出胳膊小腿儿,小小的他都会帮着掖起来。

但谭美欣对他很是疑虑重重,那个落水的地方老太太事后严查好多遍,并没有谁去过,唯只兄弟两个在旁玩耍。弟弟天性纯良活泼,哥哥性情沉稳思虑,弟弟后来回忆,也只会说两个字“捡球”,谭美欣于是怀疑雁辞被哄进去捡球了。

问过钟洲衍:“为什么弟弟在水里哭,你却躲起来了呢?”

钟洲衍小时候还乖乖的回答:“我没有躲,衍衍害怕,帮弟弟找妈妈。”

但谭美欣却再度认定他自私无担当,只为自己谋思虑。再后来,长大了点的钟洲衍渐渐似乎明白,便再不解释了。

因着雁辞被谭美欣的藏护,连带着老大钟宇一房在老太太跟前的分量,也就消淡了下去,老二钟辰和施瑶雪一房再次热络起来。

很小时候入睡前,谭美欣总是倚在一侧哄弟弟,钟洲衍在旁边枕着小枕头自己睡。

再长大点分成两床,某天深夜雷鸣电闪,发烧的钟洲衍从梦中惊醒,发现弟弟床空了,连忙爬起来关着脚丫跑去谭美欣房间。蓦然推开房门,却看到弟弟正安静地睡在妈妈的枕边。而自己……他扶着门把手,默默地垂立在白炙的闪电光下。

后来钟洲衍就变得很自觉,自己的事情都自己做好,不再倾诉也不再意图展现。

一直到八岁一个偶然的光景,他看到一个莫名几分眼熟的“大痦子”,正在问二婶施瑶雪拿卡,他当时就站在那里怔了一下。施瑶雪并没发现他,只是从那之后也再没看见过那个人,钟洲衍恍惚有些猜疑。

他开始锻炼弟弟的应激能力。

被谭美欣保护得万分周到的弟弟,钟洲衍经常用球或者毛绒玩具扔打他,或者塑料棒子捶他,先开始是当面扔、当面捶,后面出其不意地扔。钟雁辞起先呆呆地受着,还满脸挂着委屈,后面似乎有点明白过来,就开始有反应的躲避和接住了。当然前面也难免受过好几回伤。

被谭美欣发现,自九岁起就把他两个正式隔离了。而对钟洲衍的用词也渐渐苛刻生分起来,在谭美欣的眼里,眼前逐渐长大的英俊冷漠的儿子,这是个充满阴鸷思谋的钟氏血脉结晶。

唯钟洲衍依旧时不时不间断的扔掷着,练到如今,钟洲衍扔的手段和力度也越来越出其不意和不留情面。钟雁辞虽看似木僵的,也总能在最后秒秒的距离时,不徐不缓地把危险化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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