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山(3)
年前宫里有过传言,说李幕是我藏在暗处的面首,我怒气冲冲地要处死那信口胡言的宫人时,李幕却及时赶到,为那宫人求情。
最终我不情不愿地改了主意,命人将那宫人打一顿然后逐出宫去,当晚得知李幕送了那宫人疗伤的药,我愣了好久,回神后我忽地萌生大梦一场之感。
医者温柔。
而李幕,他的温柔从来面向世人。
是我一厢情愿,固执地想要将他的温柔私有。
*
李幕自那日失态以后常劝我多走动,多休息,我被催得没办法,只好每天固定时间去沧池散步。
周玙沉默地跟在我身后,像个影子。
几次以后,我忍不住偷懒,要回去时我故意佯装头疼不适,要周玙背我。
话音刚落的刹那,周玙表情冷得似要结冰,不过我也不怕,只扶着额眼巴巴地看着他。
僵持片刻,就在我打算放弃时,周玙忽然背过身去,半蹲下来。
我无声地笑着趴上去。
回长信殿需一刻钟左右,闲着也是闲着,我漫不经心地问周玙他先前因何受那样重的伤。
等了又等,周玙静默得像块石头,我趴在他肩头打了个呵欠,然后闭上眼睛休息。就在我快要睡过去的时候,我听到周玙说,“我与公孙觉比剑。”
公孙觉也是当世有名的剑客。
我想了想,“你们分出高下了吗?”
“嗯。”
“那你现在是天下第一剑客了?”
周玙没声了。
“嗯?你输了?”我试着凑到周玙脸侧看他的神情,可周玙双手忽然一松,我连忙搂紧他的脖子,有些惊慌地喊了声他的名字,“周玙!”
“……既然头不疼就下来。”周玙嗓音带着明显的忍耐。
“我不。”我双手合拢,十指互扣,将自己牢牢地挂在周玙身上。即便被对方识穿自己的伪装,我也厚着脸皮理直气壮地继续耍赖,“周玙,你输了?”
“……没有。”
“哇,那你是天下第一剑客了!”
后来我又问了周玙不少问题,诸如他在鬼谷学习剑术的日常是怎样的,他有没有朋友之类,周玙统统没有回答。在我的紧追不舍中,周玙默默地加快步速,当日只用半刻钟便将我背回到了长信殿。
*
御案上的折子多得让人心烦,以致于一个时辰里我连开了两场廷议。大臣们的引经据典,据理力争使我头昏脑涨,但廷议结束后问题依旧悬而未决,我烦躁地在殿内踱来踱去。
行走间头越来越痛,于是我唤宫人去请寺月。
寺月是我的面首之一。
他性子内敛温柔,善于聆听,我烦躁的时候尤爱找他疏解。
寺月很快来到我身边,我跨坐在他身上,抱着他的脖子胡乱地亲他,就在我要扯开他的衣襟时,寺月往后退了退,他的目光落在我身后,声音低低的,带着些羞赧,“君上,有人……”
我回过头去,正对上周玙震惊的眸光。
周玙表情惊诧,大概没料到我白日里竟敢如此孟浪。
我也不想在别人面前上演活春宫,所以我摸了摸寺月的脸,笑着说,“我们去非常室。”
*
寺月在半个时辰后离开。
彼时我虽然疲倦,但烦躁郁滞一扫而空。我慢悠悠地泡了个澡,然后回到长信殿继续处理政务。
等解决完棘手问题,天已经黑了。
我传了舞乐伎,在丝竹管弦声中寻欢作乐。
今日的长信殿热闹非凡,缘由是我将我所有的面首齐聚一殿,尽管我并不能将每个都宠幸一遍,但花有百态,郎有千面,我只是看着也觉得愉快。
有胆子大的面首过来投怀送抱,我仰首喝下他们递送到唇边的美酒,又顺手把合眼缘的搂进怀里调戏一番。
“君上……”面生的面首少年小鸟依人。
我挑起他的下巴,看他扑闪的眼睫,逐渐绯红的脸,凑到他耳边弯起唇角,轻声道,“今晚留下陪寡人,如何?”
少年娇羞地点点头。
宴乐散了以后,我自然而然地把少年带到榻上。
少年生涩莽撞,急于表现,眼眸湿润得像淋了雨的小狗狗,我觉得些许新鲜,但这种感觉转瞬即逝,很快一切又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没多久我披衣下榻,赤脚走出殿门到廊檐下看月。
月已正中,月光皎白照人。
我倚着廊柱,对月放空自己,直到感到某种冷锐的视线,我微微偏头。
周玙的身影隐在宫殿晦暗的角落处,可他比晦暗更深,颀长的身影看起来像一株挺拔的绿植黑影。
我对他笑了笑,然后转身入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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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浴过后,我回到非常室。
那个少年已经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