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黎眷+番外(10)

作者:棠烨 阅读记录

写完最后一幅,宣予见她看得入神,也不打扰,自去洗了笔,上架挂好,又取出张纸画起图来。

“宣师兄要做花灯?”

宣予淡淡道:“看出来了?”

“随便猜的,做镜屏窄些,且同样大小的六幅,只能是做花灯。不久大家就要散了,年后恐怕要过了上元节才来。师兄这盏花灯是上元节所用吧。”

宣予微笑道:“请托之人并未言明,想必是吧。”

“是盏六角宫灯吧?只写三幅字,另三幅是要配画么?”

“正是。”

柳洑刚才品的是书法笔势,现在略略一览,三首诗均出自李义山的《无题》。情诗哀怨缠绵,请托之人应是闺阁女儿家,说不定就是何师姐。想到前两日尚明靥所言,想来不止落花有意,恐怕流水亦是有情,笑笑放下不再言语。

“柳师妹以为如何?”宣予已画好草图,注明了尺寸,此时正边饮茶边踱步。柳洑看他一派淡然,一时童心大起,一本正经道:“李义山的诗虽好,却多幽怨之情。师兄若要表达思慕之意,未若《春江花月夜》清丽婉约。且这一盏灯上几幅素绢蕴意相连,图中只配春、江、花、月、夜五景,上元时节春至冰消,岂不相映成趣。”

宣予皱眉,侧头看柳洑,眼中微含了怪责之意,柳洑吐吐舌头,自顾自将书放好,回身在温热的釜腹上暖手,听得宣予言道:“你倒是说说写什么好?写李义山这几首无题不过是受人之托,若有合适词句改了便是。”

柳洑双手捧釜,暗自忍笑,假作冥思状,片刻后言道:“我觉得有几句甚好,前两句是: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上元之时看到心随境转,境引情生。再来一句: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佳人看到此处,必要落下泪来,恨不能天涯变咫尺,思君怕要思断肠了......”

正自顾说话,忽觉后背发凉,慢慢回过头去,果见宣予正杵在身后,手死死握住茶杯,面无表情盯着自己,柳洑不由慢慢站起,转身与他对视,终究不及他目光凌厉,转开头去,心想:“玩笑开的过了......”良久,宣予点点头,咬牙道:“看来小朱说得不对,你这伶牙俐齿留着裁纸磨墨还真是屈才了。”说罢自顾坐下看书,再不理会她。

柳洑见他生气,心下歉然,眼看他杯中只剩了一底残茶,轻轻拿走,倾去残茶后,找到尚明靥存放的蕃荷叶,冲了滚水进去,端到宣予面前。宣予不理,仍自顾翻书看。

柳洑无奈,回自己座位坐好,拿出本薄薄的小书,书中全是简笔画有人物、花鸟、风景,一般为稚龄幼童学画入门时用,坊间市井颇为常见。柳洑画画全无根基,只好买了这种简笔画来临摹。自顾磨了墨,取了堂内拓印临摹专用的薄纸,专心描摹。

宣予看她良久无甚动静,捧了茶来喝,自她冲好茶便有一股凉香之气袭来,此时入口更觉肺腑清冽,心中郁结消了许多。抬眼望去,柳洑正握了笔,一脸肃穆,虽隔了长桌看不清楚,但依稀可辨是在临画。宣予与她相识时间不长,每每提到诗赋均能侃侃而谈且时有见地,但动手作画却是笨到了家。此时看她皱了眉、直了眼、握紧了笔学稚龄幼童的课业,颇觉好笑,加之尚未及笄,只梳成丱发,更加透出幼稚的模样来。

柳洑画好一张,抬起头来,恰见宣予望向自己,面色平淡如水。咬咬嘴唇,低声问了句:“宣师兄,你......还生气呢?”

宣予哭笑不得,转头望向别处,道:“我度量大,以后再说这种话真生气啦。”柳洑连连点头道:“哦,知道啦。”一时无话。突然想起一事,走到何幼瑆位子上坐下,微微侧头,偷偷打量宣予,宣予低了低头,握拳放嘴边咳了两声,问道:“何事?说吧。”

柳洑解下荷包,松了抽绳,从里边取出个油纸小包,小心打开后露出几粒糖果。这几粒糖果色做金黄,形若元宝,最长处有两个指节长短,排在油纸上像小巧的金锭子,在暖暖的灯光下显得色泽诱人。

宣予不解,柳洑向前推了推,笑眯眯的看他,讨好道:“师兄,吃糖。”宣予笑笑,慢慢拿起一个小元宝,咬下一块含了,一股甜意慢慢化开。“师兄,有个不情之请。”宣予早知道必然有这一句,点头含笑。“我的这个青瓷碗应该配有托盘,能不能帮我寻了来?”

宣予本以为她会有样学样的要盏灯或者镜屏之类,没想到却是这么件事。微愣了愣,慢慢问道:“你如何知道还有托盘?”柳洑笑笑,道:“此碗胎薄,样式轻盈,碗底偏小,单单一个碗,样子也太单薄了些,若泡了热茶奉与他人着实不便,所以我猜原是一套。”正是那日孙师兄奉茶时,柳洑突感欠缺了什么,思索之下应是少了配盘,想着哪天可以要了来。自来书院只盘查不明身份的来人,自家弟子随时可下山,夜晚宵禁前归院即可。书院离山脚颇近,一众弟子皆是少年,爱热闹、慕繁华再自然不过,逛山脚集市便是无课业时寻幽揽胜之外的不二之选。恰好今日去书坊看书,见市集上糖元宝颇受欢迎,便买了一小包来送宣予,以作贿赂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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