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黎眷+番外(233)

作者:棠烨 阅读记录

镜封目光涣散,再也掌不住,口吐鲜血后连连喘息,微微笑道:“傻孩子。”

风成抬手为他把脉,片刻后,默然摇头。抬手唤过弟子为阿薛带路,送掌门回去安置。

“掌门怎么样?”“伤得重不重?”

风成环视身旁众人,缓缓道:“掌门师兄自伤根本,再加上残毒入骨,多则一月,或者......也就是这几日了。”一言既出,众人皆惊。

镜封被安置于静室,阿薛执意相伴不离左右。镜封遣退众人,只留阿薛与云眷二人在侧。

“师父你好傻,你明明知道自己......你还下重手,你这不是要......”待众人离去,阿薛忍不住抱怨。镜封待要开口,忽地一阵急咳,喘息难语,望着云眷,朝阿薛抬了抬手。

云眷会意,端了一盏茶递到镜封手边,对阿薛道:“师尊此举之意乃是自罚谢罪,不因时、因势避祸,无论命数长短,当受则受,此举方为丈夫本色。你别埋怨师尊了。”

“师父散功本就辛苦,再拼着余力自伤,何苦来哉!”阿薛心有不甘,一边嘟囔一边为镜封抚胸顺气。

云眷淡淡一笑,又递了一盏茶给他,道:“为师为长不能只修德行艺业,还要有气量担当。”

镜封闻言,手中顿了一顿,沉吟良久,缓缓道:“云眷说得不错,你以后在书院中授业,于外门弟子而言,你是前辈,也是师父,须有气量有担当,再不可如往日一般顽皮胡闹。”

阿薛嘟着嘴,接过茶道:“弟子记下了。”

镜封再品了两口茶,默然片刻,抬头直视云眷,沉声道:“今日夕食过后,你来道业堂,我有话问你。”

云眷见他神色严肃,口气郑重,不敢怠慢,敛衣行礼,恭谨道:“弟子遵命。”

是夜,道业堂。

镜封端坐在一张宽大的几案之后,背后是一架屏风,绘着忧黎山水。镜封指着案上手书问道:“云眷,这是你那日在禁室时亲笔所书。当日我曾问你:何为师?何为师道?你还记不记得你如何回答?”

云眷略一思索,答道:“弟子答得是:师者,传道、授业、解惑者也。师道,乃是为师之道,应宽以待人、贤以表率、勤于道业、严于教授、诚于反思。”

“为师之道何解?你且细细讲来。”

“日常处事待弟子以宽和,言传不如身教,遇事躬亲,以贤明服众;勤学不辍,教授课业从严,每日三省己身,有过必改。如此,方配为师。”

镜封捻须微笑,翻了翻面前纸张,再问道:“我曾问你两院之中有何举措当兴、积弊待除,你所书‘复昔时勤谨,扬温良谦恭,扼骄矜之心,除纨绔之风’是何意”

云眷略想一想,道:“记得昔时弟子求学忧黎,山脚知客的师兄曾言道无论出身官宦望族还是名流巨贾,一律自负行囊,徒步上山。书院中课室、剑室、书阁等皆由外门弟子轮流洒扫,书院无需额外雇佣洒扫之人。求学四年,别说平日所用纸扇茶碗皆由素器所制,便是厅堂殿阁所用也大多由院中弟子亲绘,一来扬勤俭之风,二来促诗书礼义学以致用之气,甚至破窗碎瓦、修屋补漏等若不严重也要弟子亲历亲为。”

“而今别院中厅堂楼阁洒扫皆是雇佣家贫的外门弟子或是山下寻常过活人家,稍有家世者便自以为高人一等,恃强凌弱,欺辱同门。云眷在别院一十六载,眼睁睁看着外门弟子骄纵豪奢,纨绔之风愈重,每每下山游玩,常雇了脚夫抬轿撵上山;近年来甚至有弟子眠花宿柳,使奴唤婢。”

“云眷曾试图复昔时之风,但常有人言外门弟子本就为课业而来,无谓将时光费在琐碎之事。而今攀比之风日重,弟子斗器极是常见。你有镶金湖笔,我有镂玉砚台;你有缂丝羽缎,我有鲁缟齐纨。如此下去,书院学子便是满腹经纶、才比状元又能如何?”

堂内空旷,云眷语声朗朗,隐隐有回音传来:“又能如何......又能如何......又能如何......”

云眷惊觉自己神情激愤,言语犀利,拱手呐呐道:“弟子失仪,师尊莫怪。”

镜封皱眉,摇头低低道:“我为何怪你,你所言乃是实情。”默然片刻,缓缓问道:“我再问你:依你来看,自我之后,谁堪继任掌门之位?”

云眷先是一惊,垂首行礼道:“此乃门中头等大事,云眷人微言轻,岂可随意议论。”

“你只当是在落月峰上与我闲话家常,但说无妨。”

云眷见他神态慈和,少了端严之态,侧头想了片刻,摇头道:“以弟子看来并无一人可胜任。”

镜封闻言颇为意外,道:“细细道来。”

云眷道:“弟子自辅助安无师父掌事至今已有十五载,依平日所见,理事并不难,最难者乃是约束众人。居上位者须恩威并施,持雷霆手段怀菩萨心肠,二者缺一不可。雷霆手段只能令人口服而非心服,单是菩萨心肠容易为人利用,难以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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