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邻居有时就那么鼻子一抽抽，就能把一楼二楼三楼不等住户今日份的菜色猜的八九不离十。

老张是小区里的门卫，前年退休后又给自己找了份看大门的工作，手握一把大蒲扇自在地摇得飞起，大中午的日常就是坐在大门口闻着香味，猜猜今个都有些什么菜。

明明吃不上，却还总是乐此不疲。

闻一下，辣椒炒肉，再闻一下，有点糊喽！

呦，谁在在炖排骨汤，真香！再闻一下，还是茶树菇的，不错挺会养生。

就在老张懒洋洋地吸着鼻子猜菜名的时候，突然一股浓烈的爆炒香味浓烈地呛了过来，葱姜蒜的香味和野山椒混杂在一起，诱人异常。

更绝的是香辣中掺杂的一丝甜酸味，竟然丝毫没有被霸道的鲜辣给遮盖住，反而若隐若现地勾人，酸爽得令人情不自禁地口齿生津。

老张不由得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目光飘忽地向远处楼层张望，有几分心不在焉。

这是炒的牛肉吗？野山椒炒牛肉？

当然，最重要的一个问题还是……

这到底是哪家啊，能蹭饭否？

答案当然是否，老张略微沮丧地耷拉下脑袋，手上的大蒲扇都有气无力起来。

什么时候他家老婆子有这手艺就好喽！

就在这时，大门口有个放学的小姑娘，头上羊角辫，背着小书包蹦蹦跳跳进来了，还颇为礼貌地和自己打了声招呼。

“张爷爷好！”

老张这才从饭香味中回过神，也和蔼地笑着对她点点头。

原来是靠近门卫室的那栋楼二单元六楼那户人家的孩子，挺文静乖巧一小姑娘，听说在清远小学上学呢，成绩蛮好的。

这是孩子到点放学了。

看着斯文秀气的小姑娘，蹦跶着跳进来，突然站在原地不动，像闻着了什么味的小狗似的，抽了抽鼻子，粉嫩嫩的菱形小嘴一张，开口就是一句。

“艾玛这是谁家啊，香死个人了！”

老张：......

听着这粗犷的一张嘴，老张有些头痛地揉了揉自己的额角，感情这文静乖巧都是错觉啊。

“行了，甭管谁家了，赶紧回家吃你饭去，再耽搁你妈该着急了。”

小姑娘还是有点不死心，歪着头，一路走一路闻，眼看着快走到单元门口了，似乎确定了什么事情，突然一叉腰大笑起来，杠铃般的笑声传出老远。

这冷不丁的一嗓子，老张在她身后差点没被吓得一哆嗦，目光瞬间惊疑不定起来。

好好的孩子，这又是抽的什么疯！

然而，抽风的孩子却快乐地嗷了两嗓子。

“哈哈哈哈哈我说是谁家，原来是我家，是我家啊！”

使劲嚎了两嗓子，就撒丫子一溜烟跑没影了。

只留下惊魂未定的门卫老张站在原地怀疑人生，咂摸了半天才回过味来。

等等！这菜是她家的？！

一只来不及的尔康手默默伸出，又无人搭理的寂寞放下。

说好的一起流口水，你却一个人回家吃独食，真是世风日下，世风日下！

老张心痛地捂住胸口，目光忧郁又惆怅，自闭了。

***

这头，小姑娘丝毫不知道自己无声无息就给了门卫张爷爷重重一击，兴高采烈地就往自己家门口扑，一进门就扯开嗓子大喊。

“妈！妈！！”

厨房里很快传出没好气的女声，训斥道，“喊什么喊，叫魂啊，还有没有点小姑娘样了？”

扎羊角辫的小姑娘不以为杵，麻利地把书包往沙发上一甩，笑嘻嘻就蹭进了厨房撒娇，“妈，今天中午吃什么呢？贼香，你这手艺不得了，要赶上饭店大厨了！”

听了女儿夸赞自己，家庭主妇心里也有点高兴，但还是嘴硬回道，“行了吧你，赶紧洗手去饭厅坐好，今天吃酸萝卜炒牛肚丝。”

啊？

一听是酸萝卜，小姑娘完全忘记了什么美食，震惊得小脸都皱巴巴地挤在一起，情绪也一下变得有些恹恹，噘着嘴不满地，“妈，怎么又是酸萝卜啊！”

实在是因为之前家庭主妇买了过多萝卜皮，导致三天两头就是和萝卜有关系的菜，小姑娘都要有心理阴影了。

家庭主妇一边麻利地把菜装盘，一边安抚女儿，“行了别耷拉着脸，有的吃就吃吧你，最后一次了，以后都不买了。”

顾萌萌将信将疑地看了她妈一眼，深深吸了一口空气中的香味，很快又高兴上了，拍拍胸脯，安慰自己，没事她就吃牛肚得了呗。

啊，这牛肚闻起来可真香啊！

……

安静的饭厅，一反常态地没有人说话，只有筷子和盘子不断发出的碰撞上，沉默得令人害怕。

家庭主妇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发问，“你不是说你不吃酸萝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