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颂(105)

她大抵明白父亲为什么能认出镜头里的她了。

令嘉小时候,奶妈最常给她梳的就是双马尾,有时编成小辫子,有时挽成两个小花苞,恰巧和这期节目的造型很像。

或许父亲在记忆中最深刻的,一直是她还是个孩子的模样。

令嘉紧紧握着他的手,席地坐在他身边,头轻轻倚在父亲的膝盖。

“谢谢你,爸爸,新年给了我最好的礼物。”

这是从家里变故发生到现在,令嘉觉得最满足的一刻。

这一秒钟让她觉得自己的选择和所有的努力都没有白费。

即使是很微小的改变,就算没办法完全恢复成过去的样子,但她知道爸爸在逐渐好转,这就够了。

大年初一,司机清早把车开到疗养院楼下接令嘉回去。

来人是最常跟在傅承致身边的御用司机,他亲自来,令嘉还有点诧异。

趁西装男往后备箱放行李时候,好奇问道,“傅先生今天没有行程吗?”

“Sir今天确实没有外出行程,不过他上午邀请了塞科的主创团队在家里会面,下午是和朋友的晚宴。”

令嘉立刻意会,“所以他需要女伴啊。”

“Sir以往也不需要女伴的。”

司机开玩笑,“也许是他想你了呢。”

令嘉完全不会自作多情,这样的话过耳就过了。

电影在昨天零点过后上映,她低头看了会儿手机上大家发来的消息或祝贺,统一感谢后,打开车窗吹风。

令嘉回到宅子时,傅承致正在书房开视频会议。

她进门就发现,佣人们已经把客厅和餐厅都布置好了。

长桌上摆了不少餐碟和红酒杯,看上去客人还不少。

院子里的花木修得整整齐齐,短短两天,廊下一大片小苍兰开了。

鸢尾科香雪兰粉白的花瓣拥在一块儿,穗状的花序,丛丛簇簇,格外好看。

大冬天的还挺稀罕,令嘉掏手机,连拍了好几张。

佣人帮忙提着行李上楼,她翻着照片才想起,刚搬进这座宅子时,花坛里种的好像还是白绣球来着。

回头好奇,“那花儿是什么时候栽的啊?”

佣人微笑道,“腊八第二天早上移栽过来的,趁您不在家这两天开花了。令嘉小姐您回到卧室以后,可以从窗内往外看,那个视角更漂亮,味道也很香。”

如她所言推窗看出去。

果然,从这个视角看出去,花海颜色还是渐变的,从淡白到深粉,好像用水粉描了一幅浅淡得宜的画儿。

花木工人可真是艺术家。

令嘉一直对美丽的东西毫无抵抗力,她看了半晌问,“这花儿能开多久?”

“照顾得好的话,花期有两个月呢。傅先生说这是补给您的生日礼物。”

生日礼物?

令嘉探回脑袋,这会儿稍微有点清醒了。

在过去,这礼物对她来说还就真只是好看而已,但放现在,尝了一遭油盐柴米有多贵以后,令嘉脑子里换算一下,从挑选花苗、规划移栽到室外的人工保温养护,她只看见了大叠的钞票。

真贵啊。

令嘉的兴奋消散了,只觉得胸口有点沉甸甸。

自上次道歉后,她和傅承致关系改善不少,总算和平相处了一段时间。

这回又收到礼物,令嘉不想再把关系弄得剑拔弩张,但她内心深处隐隐仍觉得不安,因为她没办法偿还这样礼物,无论从物质或感情层面。

在楼上洗完澡,傅承致的会议刚好结束。

他过来找令嘉,门正开着,她刚好坐在梳妆镜前梳妆。

听见敲门声,令嘉怕手歪,头也没抬,继续描眉,开口允,“进来。”

令嘉的头发已经吹干,柔顺披在肩头,比起从前的波浪卷发,少了一些幼态感,多了几分知性温柔。

手下的秋波眉,有着古典柔和的韵味。

瞧见镜子才发觉竟然是傅承致进来了。

眉笔一抖,令嘉嘟囔抱怨,“你怎么不出声啊,吓我了。”

“我敲了门。”

傅承致抽了桌上的湿纸巾递给她。

令嘉没理,“底妆画完就不可以用纸巾擦了,会把粉底蹭掉的。”

她从盒子里找了棉签,擦完又接着往下化,问他,“你的会议结束了?”

傅承致漫不经心应着,把玩她梳妆台上的东西,一样一样捡起来问她是什么。

令嘉烦不胜烦,“你很闲吗?”

傅承致耸肩,“确实没什么事情等着我去做,客人都还没到。”

他说着,递过一根口红来,“擦这个。”

那是干枯玫瑰色,令嘉不干,“你觉得我今天淡妆擦这个颜色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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