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欢(52)

作者:沉九襄 阅读记录

这晚竟一夜无梦,好些日子了,难得睡个好觉。

她早起坐在妆台前,自己对着镜子怔怔瞧了许久,眼底仍旧略有青色,长久的心绪郁结,想来并非一场好觉便能消解。

锦珠打水进来伺候洗漱,见她出神,殷勤笑问:“姨娘今儿想梳个什么髻,锦瑞那丫头手巧,您只管吩咐,就没有她盘不出来的花样儿。”

温窈笑了笑,想着待会儿要去陪老太爷用早膳,便只教锦瑞随意挽个寻常的。

这厢挽了个简单的飞燕髻,临到配钗环,锦瑞拉开妆奁与她挑选,随手抽开,却偏巧是她往日存放簪花的那层。

时过一年多,簪花原本素白的边缘已微微泛了黄,俨然已是古拙的旧物。

锦珠从前听来福在私底下说过些许温窈的事,当即猛瞪了手欠的锦瑞一眼,二人低着头都不敢吭声。

温窈眸中稍滞,怔忡望着那朵簪花半会儿,随后伸手,将里头的钗环全都挪了出来,便吩咐锦瑞将妆奁上了锁。

至庄园后一连下了好几日的雨,水雾拢在山间氤氲出满目空濛。

早膳过后,老太爷常时要往庄园南面的湖边钓鱼,温窈每日陪同。

几人撑着油纸伞走山间青石道,头顶雨滴飘洒在苍郁树影间,掺杂在风里,带几分凉意。

水汽弥漫的湖心亭,中间石桌上摆放几碟糕点,茶香清幽,温窈和老太爷并排而坐,一人一只木桶,每日且看谁能拔得头筹。

但很可惜,近来约莫时运不济,两人一连好几日都没能钓上鱼来。

老太爷常说:“钓鱼之事向来讲究心如止水,戒骄戒躁,重要的不是那尾不知何时会上钩的鱼,而是你坐在这里时的所思所想。”

温窈如今无疑是个静坐禅定的好苗子,入坐便沉心,周遭耳闻尽是一片空山鸟语时,能免于想起俗世诸多烦扰。

“你的性子,与你娘倒是颇为不相像,她一贯都坐不住。”老太爷侧身喝茶,见她淡然面容,稍有感叹。

温窈听着轻笑,“若将时间再往回倒推几年,我定然也不肯如此枯坐的。”

可不嘛,前些年她哪里是坐得住的性子,只恨不得每日都跟着贺兰毓身后,逛花街、钻巷子,但后来与易连铮成了婚,性子收敛不少,每日换成看书绣花,赌书烹茶,再后来……

这厢说着话,锦瑞眼尖,伸着脖子在后唤:“呀,姨娘……姨娘快看,您那线动了!”

温窈抬眼看时,手上也忙开始拉杆,这天她开了张,钓上来一条肥美的鲫鱼,念起从前学过炖汤,遂与老太爷收了工。

回到水秀居换上一身轻便衣裙,捞起袖子便一头扎进了厨房里。

做鱼汤简单,温窈没教人帮忙,兀自将鱼鳞刮了,剖开细致祛除内脏洗净,两面分别改刀。

锦珠站一边瞧是帮不上忙,便眼力见儿十足地蹲到灶前去生火了。

锅里添上油煎鱼,油烟不大,滋溜生香。

锦珠仰头望温窈,这般模样的她,沾上几分红尘气儿,终于不似先前那般冷冷清清了。

小火炖汤时,锦瑞在厨房门口闻着味儿寻进来,张嘴便夸,“姨娘做的汤怎的都比寻常人做的香些,相爷若在此处,可该有口福了!”

锦珠闻言也附和,“是啊,相爷近来养伤,鲫鱼汤滋补正好,姨娘不若盛上一碗,教人马不停蹄送回去也是一样的,相爷看着必定会高兴。”

温窈自顾弯着腰去取汤碗,没应这二人的一唱一和。

她瞧鱼汤好了,只盛了一碗送去给老太爷,其他的都分给底下人喝了,锦珠锦瑞自然也不敢自作主张。

日子一转眼便进了寒冬腊月,盛京城中西北风呼啸席卷之时,燕林庄园内却仍是山清水秀,苍郁融融。

天气阴沉了一段时日后,一天早晨起来下了雪,但这园子里存不住,便没法儿堆雪人玩儿。

温窈寻了个旁的消遣,吩咐过锦珠锦瑞都不得进来打扰,便换上身轻薄衣裙往后院去,手上的托盘上端着几碟小点心,一壶梅子酒,一只白玉夜光小盏。

她将托盘放在温泉池旁,脱了鞋,缓步踏入其中,就着热气氤氲靠在池壁饮酒作乐。

梅子酒甘甜,后劲儿却足,她喝得不算多,却约莫有些上头了,两边脸颊腾腾烧起来,眼皮儿也沉,便慵然伏在池壁的玉枕上,喃喃唱几句小曲儿。

温窈向来是喜欢这些东西的,绵软低吟,多情又妩媚,直教人心都是痒痒的。

从前盛马车路过脂粉楼,听见里头姑娘们闲来无事倚在窗边哼两句,她学得快,转个耳便能挂在嘴边儿。

但要是教云嬷嬷听见了那就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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