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欢(55)

作者:沉九襄 阅读记录

翌日清晨,锦珠起身打水去主屋伺候温窈洗漱时,檐下已没有相爷的身影。

她后来好奇,去问了守门的小厮,才道是相爷静静孤坐大半晚,临至清晨寅初,便启程单骑快马返回盛京上朝去了。

嗐!原道是真的静坐,并不是苦肉计啊……

明澄院那边儿卯时过四刻时有了动静。

盈袖教人守着看了大半晚,这厢得了准信儿,才揣着手进屋回禀。

寝间里的灯烛垂泪,不眠不休地燃了一整晚,床榻上的齐云舒同样辗转难眠,见她进来,手肘撑在软枕上起来些,眸中止不住忧心忡忡。

“怎么样?”

盈袖忙宽慰道:“夫人安心,那边儿来信儿了,说温氏没回来。”

齐云舒听罢轻舒一口气,可心中一股酸,回过神儿便又压不住地蹭蹭往外头冒。

这都去了第几回了,约莫八九回了吧?

打那会儿伤还没好全时便去过,到如今仍旧回回空手而归,却又回回还要去,每次回来便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喝得酩酊大醉,也不知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教他对温氏死心……

“眼下可是又在醉酒?”齐云舒问。

盈袖摇头,“待会儿就要上朝,爷有分寸,这会子正在屋里收拾穿戴呢,夫人要过去瞧瞧吗?”

齐云舒身子动了动,可到底还是作罢,她现在过去做什么呢?

把心里的不悦摆在脸上给他看,那是自讨没趣,可要是当做什么都没有,高高兴兴地,她做不到不说,他恐怕也更觉得刺眼。

直临到年节过后的一日傍晚,贺兰毓不知在哪里赴宴回来,原就喝了酒,回到明澄院又照例教来福送酒进去后,兀自关上了门。

齐云舒坐在软榻上放心不下,又踌躇不前。

盈袖遂劝她,“夫人别等了,就这么等是等不来爷的,您得教爷看着您的好才行啊。”

“可是……”

“您别可是了,快去吧!”

她就缺个人推那一把,心里一根筋捋直了,便起身从盈袖手中接过灯笼,披着狐裘往明澄院去了。

踏着残雪一路到门前,并无人敢拦。

齐云舒不敢贸然推门,先站在门前轻敲了一下,“夫……”

谁料话音闷在喉咙中都未及说完,里头顿时教人扔过来个酒坛,哐当一声砸在门上摔了个粉碎。

“滚!”

她吓得浑身一颤,站在门前僵住许久,眼眶憋得通红,终于咬着唇要转身离开之际,心里却一个劲儿地回荡个声音——

一定得进去,受不得这些委屈,他的心就永远都会在温氏那儿!

一念及此,齐云舒沉了沉心,握紧手中的灯笼杆,径直推门而入。

她豁出去了,只想着:若他当真不分青红皂白打伤了她,那日后至少也算能得几分他愧疚与怜惜。

幸而此回进去没有酒坛再扔过来。

屋里没有烛火,昏暗得厉害,齐云舒小心绕过地上的碎片往里走,一直到里间书房桌案边,摇曳的灯笼光照出个萧然席地的人影。

贺兰毓就那么靠着桌案,浑身酒气,一旁摆满了空置的酒坛。

“夫君……”

齐云舒轻唤了声,他没吭声,似是昏睡过去了。

她借着灯笼光看他失魂落魄地模样,忍着酸楚去将桌子上的烛台点燃,便躬腰去扶他。

岂料双手才碰到他腰背,贺兰毓陡然从梦中惊醒,眸中冷厉顿时一闪而过。

齐云舒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也没来得及发出半个音,喉咙间猛地掐上一只大掌,砰的一声将她按在了一旁的书案上。

“你也想学尹曼惜的故技重施是吗?!”

贺兰毓双目布满血丝,凶狠暴戾,那只粗糙的大手犹似虎爪一般,牢牢捏在齐云舒细细的脖颈上,仿佛只要再用一点力,便可以结束了她。

齐云舒吓得自觉呼吸不畅,一张脸霎时全无血色。

她从没像此刻这般怕过他,挥舞着四肢拼尽全力挣扎,拼命摇头试图教他放手,眼泪顺着泛红的眼角无力滑进鬓遍。

贺兰毓垂眸看着她面上惊惶恐惧的神情,和当初的尹曼惜当真是如出一辙!

他心下腾生厌恶,一把松开她,重又靠回到桌案边。

齐云舒本已满腔委屈与惶恐无处倾诉,再经历此间惊吓,顿时声泪俱下,“我与你是皇帝御旨赐婚的夫妻,你就这么对我吗?”

他却只觉疲乏,起身欲走。

齐云舒抬手拉他衣袖没拉住,那片衣角自手中脱离得毫不留情。

她颓然扑倒在地上,冲他哭喊,“你站住!你给我站住!贺兰毓你告诉我,我究竟有哪一点比不上温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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