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雁不殊途(92)

作者:安舒的禾子 阅读记录

“原来这么早……”沈信昌自嘲。

“叔叔,怪就怪在您太小看了时间。”

这个世界最缺的也是最不缺的就是时间,时间可以长到让一个人彻底地绝处逢生。

“这盘棋,在你布下以后,打算下多久?”

顾择衍扶了扶眼边的金丝眼镜,一味地笑。

他说这取决于你自己。

“如若没有陈家宴会上的那次,或许我还能多跟叔叔下一会儿棋。”

沈信昌回忆片刻,才想起了什么,语气轻蔑:“想不到父子两个都是情种。”

他这话里,处处都是嘲讽,顾择衍手心已然掐出了血痕,面上却一如既往,他刻意压低嗓子:“我倒忘了叔叔家,是最瞧不起我们这些人了。”

”叔叔不想问问我那好表哥,您那作奸犯科的好儿子,现在怎么样了?”

“你——你——”他那张妥协没有波澜的脸这才有了紧张。

顾择衍却不急不慢,云淡风轻。

“表哥在国外逍遥了这么多年,也该回来陪陪叔叔您了。兴许,父子也能做个牢友。至于您的乖孙子——”他刻意话留了半分。

“顾择衍——你——”

“我?您想说让我不要伤及无辜是吗。”

“叔叔啊叔叔,我的好叔叔,我的父母又有何罪呢?”

顾择衍笑着,瘆人的笑着,透明的玻璃上映出男子的笑容,未见灵魂,空有一身硬撑着的残躯败体。

“你知道我这么多年都是怎么过下来的吗?我没有一刻不想把你碎尸万段,世态炎凉,我又谈什么正义善良。所谓的正义善良,就是我的父母躺在冰冷阴暗的土地里,你们却衣冠楚楚,作为基金慈善大使被媒体采访。”

无辜之人永不见天日,奸佞小人却满身金光。

“叔叔,不要求我,当年的我求谁都没有用。”

顾择衍说完,起身,留下两刊报纸,一刊新一刊旧,旧的那张已是泛上霉黄的斑色。

沈信昌隔着玻璃看着那两张报纸。

一刊写着:安心集团顾氏夫妇两天相继遇难。

一刊写着:沈氏被收购,集团接班人、董事长锒铛入狱,沈家败落,小少爷不知所去。

他愣怔,恍神。

那一刹那的罪孽,透过玻璃,一一被唤起。

善恶隐藏在日子里,没有人愿意深究,只想着接受。文字记下过往,却记不清真相。唯独时间,只有长短,不分利弊,等得起瓜熟蒂落,等得起云开月明。

后来的一整天,顾择衍都独自呆在了他父母的墓园。

“爸妈,十五年了。”顾择衍坐在墓碑前,手指抚了抚碑前的青草尖儿,平静说道。

“这些年,我过得不太好,尽管任人都说风光无限。原本想在这一切结束之后,就去找你们的。遇到她,在我的计划以外。

她是一个很好的女孩,我却不太配得上她。在这之前,她有一个很喜欢的人,他们和我,不是一种人。说来也可笑,那些支撑我活着的手段,在她面前,肮脏不堪,难以挂齿。就像阴沟里的虫蚁,见不得光。”

偌大的墓园,稀疏人往,他独自一人坐着,自言自语式的诉说,与其说是在说给他的父母听,不如说是在说给他自己听。

每一句,无不提醒着他,黑与白有多么截然不同。

将近傍晚,他终于起身出了墓园,手机落在车里的驾驶座上,顾择衍扫过,都是时慕打来的,心中不由地生出一丝不太好的感觉。

他拨过去,未等他问及,时慕便冷嘲热讽骂了好一阵子。

他眉头不免紧簇,脸色不太好看。挂完电话便直接开汽车朝医院赶去。

他赶到病房的时候,夏烟已经睡着了。

她侧身蜷在被子里,两只手抵在胸前掩饰着内心的恐惧,头发蓬乱地遮着脸颊的半边,夕阳余晖,洋洋洒洒,断断续续,落在她的发丝上,生出一余残缺的美来。

初见她的那一天,也如这般,阳光凑巧。

顾择衍轻声走近,替她盖紧被子,只敢缕着她的发丝,手指颤着靠近她的脸颊,自责不已。

夏烟睡得并不安稳,很快就醒了。她睁开眼,对上顾择衍的目光,眼神复杂。

他不像寻常一样,很快收回了手,只说了一句对不起。

落日的余晖正盛,一道金色的阳光笔直地穿插在两人之间,细尘颗粒在空气中清晰可见,错落其间的光影,交互离合,形成一条明显的分割线。

顾择衍背着窗户坐着,阴影照了一大半,夕阳映衬着女孩憔悴的面容,明晃中的一暗一亮,很难不让人注意到。

“要喝水吗?”顾择衍问她。

“不用。”她轻声,“你去哪里了?”

顾择衍下意识地偏头,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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