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着沉重的木桶，纪思往家走着。接下来，纪思又要一件一件将衣服晾起来，将湿漉漉的衣服搭在黎明的舌头上。洗衣服，只是整个忙碌的开始。现在的季节，是快乐的，因为天气和暖，溪水也温和。若是到了冬季，就算是手冻肿成包子，这些活儿还是有纪思来干。

说来也是命啊！在这个朴实无华乡民扎堆的村里，就是滋生出了一对心狠手辣的夫妇，也就是纪思所寄养的这一户人家。

从小到大，关于这对夫妻的事情，纪思也听到不少。纪思在这个家的二十几载，家里没有添一人丁。村里有人开始议论，也许是因为上辈子没积德，这辈子无子无女。这夫妇也够坏的，好不容易，家里接了一个孩子过来，也不好好善待，把孩子当仆人使唤。

还好，村里有那么一个人，很照顾这个苦命的孩子，从不吝啬对她的关心。虽然就只有这么一个人，对于纪思来说就是她的全世界。

家里的这对夫妇打着哈欠起床了，揉着还惺忪的眼睛，不愿相信天已亮的现实。别人家的大人早就出去农作了，只有这家的两个人好吃懒做，坐吃山空。如今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但还是不知悔改，整日里就是游手好闲，偷鸡摸狗，调三窝四，惹人生厌。

要不是城里的那位人定时往这边汇钱，夫妻二人早就饿死了。纪思苦笑着，心里想着：既然抛弃了我，又何必多此一举呢。要是大家都饿死了，岂不是清净一些。活着的每一日都是活受罪。

“你那在城里的妈妈托人带来了一些东西，有几件上好的衣服和水果。”这家的女主人在半睁半闭眼的状态下对着纪思讲着。

“给我带来衣服和水果？” 纪思虽然不喜欢城里的妈妈，但还是很欣喜。因为身上的这件衣服已经很破旧了，也被洗的惨白了，就跟自己苍白的脸差不多，是该换上一身合身的衣服了。至于捎过来的吃的，纪思从来没有指望自己可以吃上一小口。

“那几件衣服倒是挺漂亮的，我怕给你穿太浪费了，我把它们送给了我姐的孩子了。”女人说完，就拿起那个隔夜的红苹果又开始啃了起来，咬得脆响。殊不知自己牙齿上还沾着昨晚的菜渣，让人看了甚是恶心作呕。

“……”纪思转身去忙别的活，就当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过。

这样的风凉话，纪思听习惯了，也不会觉得太失望。她其实永远都不需要被城里的妈妈惦记着，这种假惺惺的关怀本是做戏。当初狠得下心抛弃自己，心安理得地过自己的生活，何必一次又一次过来打扰呢？有些人的世界，不是纪思可以理解的。

拿着扫帚，纪思要打扫夫妻二人的睡房---这也是她最不愿意踏进的地方。

纪思在心里给他们的定位就是男主人和女主人，而在外人的面前还是要叫着爸爸妈妈，这种恶心的称呼。

男人和女人一开始就告诉了纪思她的身世，甚至连姓名都赖得给她改，还是用了打娘胎里带来的姓名，夫妻二人还强调纪思只是他们养的奴隶而已。

纪思五岁就被告知了这些事情，他们告诉纪思：她的一辈子都会像奴隶一样活着，直到死掉，幸运的是她的一生将会很短暂。

在还不懂事的时候，纪思理解不了什么叫“一生会很短暂”。慢慢地，村里相继有老人过世，纪思才理解了死亡的意味。特别当有些孩子夭折的时候，这份痛也是纪思无法忍受的，比起行将就木的残年之人，幼儿的毁灭，像是诅咒和惩罚。

这二十五年的岁月里面，自纪思记事以来，她每天就怕自己从睡梦里面醒不来，但又失望于怎么又醒来了。

此刻睡房里面满是吃剩的水果皮，还有些纪思自己也说不出名字的东西。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这种情况，都是一场空欢喜。纪思从未享受过来自城里那个母亲的恩惠，反而好事了这一对人。

瘫坐在地上，纪思捧起那些残渣，想着男女主人贪婪地吃东西的样子，吃到撑肠破肚了，还往嘴里塞的样子，想到上面沾有他们的口水时，就觉得特别恶心，就立刻扔下了之前捧起来的东西。

纪思想快速将这些渣滓扫了起来，赶紧离开了这个房间。在叠被子的时候, 纪思看到了一个苹果,红红的,大大的,比隔壁的叔叔从别的果园带回来的还要好，突然有了想尝一口的想法。

纪思看了看四周，没有人影，就拿起了苹果，放在了手心。纪思控制不住自己的胃,便狠狠地咬了下去。一口一口地把它化为了胃里的一部分,食物总是给人很踏实的感觉。吃了苹果后,纪思的精神也好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