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里捧着那碗蛇羹，正愣愣地看着地上的野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里十七号店附带的一块菜地，也不知道荒了多久，杂草丛生。野草们的脾气都很大，但凡有人靠近便叶片甩得飞起，还时不时喷出诡异的味道恶心人。

秦小鹿来的第一天便吃过亏，平日也不靠近那里。现在看脏脏快要接近危险区，便伸手拉了他一把。

“小心，草会蜇人。”

脏脏抬起头，茫然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摇了摇头。

“原本它们不会这样。”

——啪——

脏脏的一颗眼泪落入泥土中，野草受惊，疯狂摇动，一股难闻的味道迅速在空气中弥漫。

脏脏如若不绝，继续说道。

“奶奶，我的奶奶……也曾经给我做过蛇羹。”

“也是用了蟹黄油，又香又甜，刚出锅的时候我能吃三碗。但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我尽力了，我试过所有能想到的办法，我是想要还原的，但……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又低头看草。

“明明……明明……不应该啊！为什么……为什么？！”

脏脏自闭了，秦陆也不知该怎么劝。

他默默陪站了一会儿，随手打开虚拟笔记本，发现17号店的解锁度竟然已经推进到67%！

进度条瞬间突破了2/3，显然是蛇羹勾起了脏脏的回忆，触发是模块探索的关键节点！

其实他一直觉得，这个定期会袭击美食街的两脚蛇潮很有点意思，别的食材都需要玩家们主动去废土城执行寻找，唯有两脚蛇格外特立独行。它们不但会主动送餐上门，还从早到晚准点出现，像是生怕玩家们注意不到一样。

现在这个谜题解开了，蛇蛇们果然是特别的。因为脏脏的奶奶曾经给脏脏做过美味的蛇羹，而十分了解废土城，却总在细节处出现错误的脏脏，蛇对他的意义不言而喻。

而且脏脏还在有意躲避废土城公民。那他究竟是废土城的城主，还是那位建造了大熔炉的工程师奈林呢？

不过这事急不得。

从以往的经验来看，模块建筑的解锁需要契机，再不济还有风险挑战可以拼，不需要去逼迫NPC。

有了郗小刃的先例，秦陆已经很难再把副本NPC当成数据看待，他更喜欢水到渠成，等脏脏打开心扉，心甘情愿地说出他的故事。

——当当——

木门被敲响，第一位食客已经赶到。

秦陆回过神，连忙走出去迎客，发现竟然是第一天包场的半机械人提提。

也许是因为昨天的表现实在不佳，今天十七号店铺门前冷冷清清，人群都聚集在前街店铺区，昨天名列前茅的几家格外受追捧。

唯有提提，在昨天被高等贵族们驱逐之后，今天又固执地回到十七号店。

他忘不了第一次吃到千层派的那种心情，那是一种他从来都没有体会过的感觉，身体暖暖的，轻飘飘的，打心里往外觉得轻松。

昨天他也去了两家店，怎么说呢，虽然味道也不错，但总觉得温吞吞的，差了点味道，不像第一天那样受冲击。

所以提提认定，十七号店铺才是他的正味！

“老板，给我三份……啊不，先来五份！”

提提把提前准备好的代币一股脑地塞进了钱箱，熟练地坐回到第一天的位置。

十七号店铺位置偏远，灯光昏暗，比不得前街店铺集中区热闹，却让提提感觉到无比安心放松。

他自己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可能是记忆植入中那间亮着橘黄色灯光的房子，在这一刻，隐约与十七号店重合。

“来了。”

秦陆又拉出了他那辆破板车。

半机械人投入的代币太多了，已经达到了供应数量的极限，反正今天晚上就只有一个客人，拉着蛇羹桶出来还省了来回端盘子的麻烦。

“您吃，我看着帮您添饭，今天的特供是黄油蛇羹。”

秦小鹿一边说，一边手脚麻利把食物端上桌。

提提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反正他也不是什么精致人，这个劣等人的态度有点随意，但也的确省去了他等餐的间隔……

第一口蛇羹入嘴，提提所有的不满都烟消云散，甚至觉得老板的电子真是太棒了，服务贴心至极！

这么好味的东西，摆盘造型之类都是在浪费时间，他都恨不能抱着那口锅往嘴里倒了！

啪嗒——啪嗒——

几滴泪水从提提的右眼中落下。

秦陆停下添羹的汤勺，看了一会儿，发现对面的半机械人似乎并无所觉，还在一心一意地往嘴里填塞食物。

他也没出声，态度一如之前。

昏黄的路灯下，主厨和食客相对而坐，一个埋头苦吃，一个默默添饭，悄无声息地建立起新的连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