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宫粉黛无颜色(114)

作者:晓雨霖铃 阅读记录

“是。”

当夜,温氏做了一个梦。

四周是一个茅篷土垣的小院,明明是穷苦人家,却高挂着“长林斋”三字的桐木裸匾,笔力苍劲的台阁体。一个浑身浴血年轻女子躺在屋中地上,身形孱质娇小,布裙襕衫,黑夜里一灯微弱,胸前几个血洞汨汨冒着殷殷鲜红,蜿蜒成小河,嘴里不停吐着血沫,四下破旧的桌椅七零八落,像是遭受了一场惨绝人寰的戕害,那身躯凛凛地动着,痛苦到了极处。瘦骨粗糙的手在地上抓出了一道道痕,指甲全是土,原来是想翻身,这一动口中哇啦倾出一大滩,又黑又红的沁入灰土,双臂拖着沉重的身子往前匍匐,原来是要往院子里爬,好像那里有至关紧要的东西,爬过的地方画下一道血路,屋门大开着,终于爬出了门槛。

院中放着一个夜香车,旁边长着一棵小槐树苗,树叶翠翠。

女子终于爬到了那里,满是血污的手抚摸那指头粗的根茎,眼中掉下了清莹莹的泪,清秀姣好的五官,面容只剩下惨淡苍白,气若游丝的声音,对那小树说:“槐郎......我......等不到你了,来世我要为你生好多好多孩儿,莫说吃糠咽菜,便是流放做阶下囚,也不离开你一步,守着你到老......”

话一说完,伏在树下,闭目咽了气。

睡梦中打了个颤,惊醒了,后颈心冷汗淋漓。

近来劳神太过,竟做了这样的噩梦,奇怪的噩梦,梦里的一切那样真实。

儿女们操不完的心,以后得少生气,注重保养。

侧头看去,身畔的男人睡得沉实,安详地枕着白玉枕,鼻息均匀,两鬓的发丝苍苍。

第36章 鱼龙舞洞庭(1)圣驾至,战……

山路盘踞,两旁的是连绵不断肥沃的梯田,小路上十几匹马缓缓走着,后面五辆大车驮着沉甸甸的货物,前夜下了场小雨,道路泥泞,马腿车轮上全是污泥。

一行人像是押送的商旅。

行过几重山湾,梯田变成广袤的平原,田垄一望无垠,四野倒禾洼隆,污水横流,触目尽是狼藉。

打头的一个月白长袍的不由诧异:“前面两个镇子俱是田肥地沃,稻谷飘香,怎地越往东走,像是遭了洪水,昨夜那雨,委实不成气候啊。”

中间那人身着雪白长袍,眉峰线条刚毅,弥望四野,不发一语,攥着马缰的手上一个绿玉扳指,气韵温润,眉峰难掩威严。

旁边一个褐色衣衫约莫三十来岁的男子,腰边挎着带鞘长刀,另外十几骑皆是青年面貌,骁勇矫健,目光警戒,细观队列森严,每个之间的距离一丝不苟,将雪白袍子的人围在中间,一只手始终搁在刀柄上,腕上系着鹿皮护腕。褐色衣衫的颔首说:“主子还是不要往前走了,离得大驾太远恐有不测,咱们已行了六十多里,再走,天黑之前怕追不上大驾。”

月白长袍的也说:“弟也心慌的厉害,虽说避开了耳目,但难保没有刺客尾随,求您三思。”

雪白长袍的人眉峰一紧,两人不敢再说话。

马蹄停滞不前。

忽见前方一个布衣罗裙的妇人携着一对总角稚子蹒跚而来,背着个缀补丁的大包袱,深一脚浅一脚,走的十分辛苦,月白袍子的勒马上前,妇人吓了一跳,下意识抱紧两个孩儿,月白袍子的说:“大嫂莫怕,吾等只是过路的客商,因淮南道全线戒严,才不得不走山间小路,敢问此处可是遭了洪灾?是否伤了人命?官府可有赈灾?”

那妇人呜咽一声恸哭起来,涕泪交加地道:“贵人不要往前走了,前头十几个镇子全淹了,冲了四十来个村庄,遍地是饥荒,官老爷体恤,设了粥棚和临时宿寄,活着的都去领口粮了。”

月白袍子的道:“前夜的雨你们这里下的很大吗?”

妇人啜泣道:“贵人有所不知,却不是前夜的雨,乃是十几天前,官府的衙差说有神人算出上游的沙河会有河神发怒,大水降临,要下游的人全部避到官府设的安置所,小老百姓的不知所以,有的信了便收拾财物搬了,有的不信便留下来,小妇人的夫君也不信,那夜果然大水滔天,我们一家人本来跑了出来,当家的忽然想起自家的耕牛还在圈里,那牛是命根子,便折了回去,再也没出来,小妇人眼见着屋子被冲塌,水浪有两米高,成了平地,水退了之后,小妇人一直在原地挖,挖了这十几天也也没找到人和牛的半点影子,这才带着孩儿去安置所。”

月白袍子的似明白了什么,拱手一个礼,对着后面的人招了招手指,其中一个骑马的年轻人走过来,从怀中拿出一个蓝色荷包,递到妇人手中。那荷包布料朴素,分量却是沉甸甸的,月白袍子的说:“鄙人做些小生意,小有家产,不忍见大嫂苦境,这些赠与你重新买房置地,聊表心意,就当小生行善积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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