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善祥(147)

何秀女紧张得发抖,“你们说,太子妃会不会点咱们这一队的人吟诗作赋啊?我……我不成的。”

孙秀女低声道:“来之前我就提前写了几首中秋月圆应景之作,要你背熟了,好出来应酬,你忘了?”

何秀女说道:“我没忘,背的滚瓜烂熟,我就是……就是害怕见到太子妃天颜后吓得忘记了。”

孙秀女安慰道:“别怕,太子妃脾气很好的,是个温柔可亲的人。”

何秀女问:“你怎么知道?好像和太子妃很熟似的。”

“我——”孙秀女一滞,“我听说的。”

很快轮到她们了,在尚仪局女官的带领下,胡善祥等八人排着队,去了太子妃桌前,轮着行福礼。

“民女孙妇好,参见太子妃。”

“民女胡善祥,参见太子妃。”

“民女何萍萍,参见太子妃。”

一轮行礼过后,太子妃身边的侍女们端上一个金盘,盘子上搁着金爵杯,里头是葡萄美酒。

既然是敬酒,自是一饮而尽。胡善祥扬脖喝酒,可是这酒入喉肠,味道却不对,舌头尝着明明就是普通的、味道柔和甘甜的葡萄酒,可是喝进去之后,其凶猛的酒劲倒很像可以直接点燃的烧刀子!

咽喉肠胃受了剧烈的刺激,胡善祥本能的想吐,可是想到不能在太子妃面前失仪,影响到一起敬酒的秀女,便拼尽全力,强行忍住了。

她留了个心眼,最后一口酒含在嘴里,没有往下咽,打算回到座位上后借口漱口,将这奇怪的酒吐出来。

最后一口酒虽然没咽下去,但是前几口已经起了作用,胡善祥只觉得烈酒从胃部迅速扩张到全身,攻破了她的脑子,在里头瞎搅和,脑子不清醒了。

她还感觉双腿发软,脚下的地面就像地震似的,不停的摇晃,几乎站不稳了。

这种场合,太子妃不用自己说话,旁边的司言女官说道:“赏。”

宫婢们端着剔红牡丹托盘过来了,上面放着一支金镶玉簪子。

胡善祥拿起簪子,混在人群中,低着头,嘴里含着酒,无声道谢,反正七个姑娘一起答谢,她不发声也无人注意。

正要列队离开,回到自己座位,太子妃抬了抬手,司言女官会意,说道:“且慢。”

胡善祥等人一起停下。

太子妃终于开口说话了,“胡善祥?听着名字那么熟悉,你以前在宫里当过司记和司苑?”

太子妃问话,胡善祥必须回答,不能再含着酒了,她把酒咽进去,说道:“回太子妃的话,民女是在宫中干过一阵子,小小女官,不足挂齿。”

这下身边的孙秀女和何秀女都惊呆了!怎么从未听胡秀女提起过这段往事?

太子妃并不理会胡善祥的谦辞,“既然是考进来的,年纪轻轻就官居六品,才华定是了得,今夜月色正好,我想听才女吟诗作赋。”

言罢,司言女官就捧上了笔墨,铺好了纸,等待胡善祥下笔。

最后一口酒下肚,胡善祥更晕了,连太子妃的脸都看不清楚,手软脚软,即使勉强拿起笔,写字也不听使唤。

自我淘汰可以,是我自己的选择。可是当众丢脸、丑态毕露,我是不愿意的!

胡善祥好强倔强的脾气支棱起来了,她对太子妃说道:“民女刚喝了不少黄酒,写字手颤,唯恐污了太子妃的眼。孙秀女一笔好字,可否请孙秀女代笔,写下民女做的诗词?”

太子妃点头应允,“孙秀女,你来代笔。”

孙秀女大大方方的拿起毛笔,何秀女在一旁焦急担心:她提前背下了孙秀女写的应酬诗句,但是胡善祥没有啊!

胡善祥一直在睡觉!一点准备都没有!

胡善祥心中完全没有世俗的、荣华富贵的欲望,也没有歌功颂德的心思,她站在兔儿山旋坡台,俯瞰夜色下的紫禁城。

紫禁城是一座不夜城,她所有的宫道每隔几步就有铜制的灯柱,里头燃着灯火,彻夜不息,每晚都有值夜的宦官们往里头添加灯油、拨亮灯芯。灯火照亮,贼人刺客都无处遁形,以保护皇室安全。

因此,东南西北一条条宫道在夜里格外醒目,从旋坡台看上去,就是一条条错综复杂的玉带,稍有一步走错,就步入了歧途。

没有提前准备,胡善祥酒入愁肠,有感而发,借着酒兴吟了一首《青玉案》:

“人生南北如歧路,世事悠悠等风絮,造化弄人无定据。翻来覆去,倒横直竖,眼见都如许。

到如今空嗟前事,功名富贵何须慕,坎止流行随所寓,玉堂金马,竹篱茅舍,总是伤心处。”(注1)

自从我踏出闺门,寻求功名利禄,自以为把握住自己的命运了,其实不然,命运如同风中柳絮,飘来飘去,不得自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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