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私+番外(36)

作者:酒池兔窝 阅读记录

“没有……”池思思吸了吸鼻子,“那是什么?”

她问的是“这是什么”

而不是“你为什么会有这些”

二者之间的微小区别却让吝泽松了口气。

嫖赌烟酒几乎样样都沾的父亲,自己烂泥扶不上墙,却偏偏最爱炫耀成器的儿子,每一场和酒肉朋友的饭局都要带上他。

“揣上打火机,记得给你各位叔叔们点烟、敬酒,记住了吗?”

年幼的吝泽被无数次这样叮嘱。

他总以为如果自己乖乖听话,讨得父亲开心,下次就不会被带去当作炫耀的工具。

不求父亲能记得回家,记得他每次煮饭都给爸爸多留出一碗的青菜汤面,和碗底窝着的溏心蛋。

只要能放过他就好。

但连这点期望似乎都是奢求。

父亲给他的就只有从路边卖烟花的铺子上,抓一把便宜又廉价的线香烟花,当作对他给自己长了脸面的嘉奖。

从小、到大。

至今,他已经习惯了一只兜里揣着打火机,一只口袋里塞满线香烟花,等回家后挑拣出还没有撅断的完整烟花,在破旧烂尾楼的楼下,在漫天繁星的星空下,沉默地用打火机点燃,烧掉。

那从一丁点的火光,涨大到能驱散黑暗的如豆焰火,再到最后落在地上的几点星灰。

他冷眼瞧着。

只觉得像极了他生活的希望。

一点点破灭、一点点燃烧殆尽。

普普通通,两样东西。

平凡得不能再平凡。

却是他痛苦又无尽的日常时光。

是他不能触及的耻辱。

“线香烟花。”

吝泽淡声说。

他看一眼池思思的长发,把打火机拿远了些,捏着烟花顶端,“啪”地一声点燃。

火舌舔舐着烟花,很快便冒出了些微弱的火星。

吝泽半跪在池思思半米开外的位置,一手撑着膝盖,敛眸冷眼瞧着这已经上演过无数次的场景。

火星行至一半,骤然膨大成一团亮如白昼的火焰。

吝泽微微抬眸,愣住了。

池思思抱着膝盖蹲在他跟前,乌黑的瞳孔中映出两簇光芒,一眨不眨地望着那支线香烟花。

惊喜、欢愉、雀跃。

似乎所有和“喜悦”挂钩的情绪都出现在了她的眼中。

像是将那为数不多的光芒也并数捧了进去。

头一次,吝泽觉得“点燃”这个词本身,是一件那么有意义的事。

他忍不住问:“好看吗?”

池思思点头如捣蒜:“嗯!嗯!”

“……哪好看了。”吝泽喃喃自语,目光挪到刺眼的火光上,越看,似乎把那团坚强的小火焰给看顺眼了。

白焰映着池思思红扑扑的笑脸。

好像是挺好看的。

他低了低头,过长的头发险些被溅出来的火星燎着。

池思思见状,从手腕上褪下来一个细绳发圈,微微起身,越过烟花,绕到他的后脖颈,轻轻扎了个小啾啾。

然后把他有些泛湿的碍眼刘海往一旁拨了拨。

露出了一双漂亮的琥珀色瞳孔。

吝泽今天没有戴眼镜,把碍事的头发都扎起来了,借着白炽火光,池思思细细瞧着他的眉眼,高挺的鼻梁、狭长的眼睛,眼尾上挑,常被说是薄情人才会有的嘴唇,冷白冷白的肤色。

原来也是个隐藏的美人。

她捧着脸看他。

他敛眸看着烟花。

殊不知彼此都已经成为了对方眼中的风景。

这样俗套的英雄救美桥段,就是他们之间最开始的故事。

但其实人在危险的境况之下,肾上腺素迅速分泌,血脉亢奋,心肌加速收缩,在这种情况下,遇到某个人,会将自己心跳的原因归咎于对方的出现,从而产生心动的错觉。

这个道理,可惜她没能早些知道。

直到躺上手术台,心灰意冷之时,她看着头顶的白炽灯,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线香烟花那样微弱的火光,她却曾经认为那是世界上最美最亮的白焰,只因和当时所处的黑暗环境有关系,和身边的人亦相关。

而在那段往事中,连那个一向握紧自尊心不肯撒手的小男生,同她告白时也知道真情实意地表达爱意,她同床共枕了五年的人,却连一句“喜欢”都吝啬于诉说。

离开这个城市之际,池思思坐在飞机上,望着云端起起落落的浮云,兀地想起最喜欢的那首歌的歌词。

“时光穿不断,流转在从前。”

“刻骨的变迁,不是遥远。”

她的爱不该蔓延,早该随着那簇白焰一同落个熄灭的结尾。

为了那一支线香烟花、那一瞬间的错觉,池思思将自己禁锢在了从前的回忆里,自欺欺人了五年。

吝泽却再也不是那个让她刻骨铭心的少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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