嗣兄(138)

皇帝挥手令内监退下,有意放重了脚步。可直到他走近,她才听到响动,惊醒般站了起来,福身行礼:“皇上。”

视线在她柔颈的红痕处停留了一瞬,皇帝轻轻“嗯”了一声:“在做什么?”

他的语气要比昨日和缓一点,看不出喜怒,可许长安仍不敢大意,唯恐触怒他,只轻声回答:“在想文元。”

皇帝淡淡地道:“文元在太后那里,自有人照顾。等会儿朕会让人把他接过来。”

许长安眼睛一亮,继续道:“我不能去见他吗?正好我也想拜见太后。”

她自忖这番话说的并无不妥。然而皇帝却轻嗤一声,眸色沉沉:“你去见太后干什么?”

太后温柔仁善,极易信人,他怎么可能放任她与太后相处?焉知她不会利用太后带了文元逃走?他尽量减少她与文元的见面,其中一个原因就是知道她看重文元,就算要逃,也不可能丢下文元。

他已经把她拘在了身边,怎肯再给她一丝一毫逃脱的可能?

许长安面色稍稍一白:“太后对我颇多照拂,我自是该去感谢。”

皇帝一锤定音:“这个不必,你如果真有心感谢,就让文元多陪陪她。太后若要召见你,朕自会陪你前去。”

许长安笼在袖中的手不断地颤抖,所以这真是要软禁她?她犹带着一丝侥幸和不甘问:“我若想出去走走呢?”

“朕如果有空,可以陪你在宫里逛逛。”皇帝心中烦躁,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忽然吩咐,“倒杯茶,朕有些渴了。”

有那么一瞬间,许长安真想药倒他。可她终究还是记得他是皇帝,况且她自己现在身上也没有药。她缓缓走到桌旁,执起茶壶,但手腕颤得厉害。

从昨晚起,她一直在忍耐,可他依旧要软禁她,连她与文元的见面,都要经过他的允许。

惧怕、愤怒、无力、不甘……多种情绪交织,她不得不深吸一口气来试图平复。

须臾间,身后突然贴上了一具身体,皇帝将手覆在她手上,呼吸近在咫尺。他无视她突然变的僵硬的身子,捉着她的手,轻松斟了一杯茶。

他的声音凉凉的:“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吗?”

许长安闭上眼睛,心想,如果他不是皇帝,她肯定会把这一壶茶水都浇在他头上。

可这种念头也只敢在心里滚上一滚,连面上都不敢显露分毫。她迅速挣脱出来,低头请罪:“对不起,我……我身上没力气。”

这是她随口找的理由,而皇帝却不期然想到了昨晚的一些场景,微微眯了眯眼,没再为难她,只评价一句:“力气确实是差了一些。”

许长安缓缓吐一口气:“皇上,我换下来的衣裳里,有我的荷包、簪子……”

荷包倒也罢了,只是那荷包里有东西。

皇帝神色一顿,声音低沉:“你是要荷包,还是想要里面的银针?朕劝你趁早息了那些心思。”

“我……”许长安出言解释,“那银针是我一直随身带着防身用的……”

“你人在宫里,用不上那些。”皇帝沉声打断她的话。

忽有内监匆忙来报,说是小殿下来了。

许长安双眼登时一亮,下意识看向皇帝,将荷包一事暂时搁下。

“让他进来吧。”

皇帝话音刚落,文元就由一个年长宫女牵着手稳稳走了进来。

“阿娘——”

他换了一身衣服,脖颈里还挂了一个长命锁。

许长安眼眶微酸,快走几步上前:“文元。”

将孩子揽在怀里,细细查看,见其并无任何不妥,她才稍稍放心一些。

“娘。”文元甜甜唤了一声,又伸臂抱一抱母亲,这才转向父亲:“爹爹,父皇。”

昨天晚上,那个漂亮的皇祖母给他讲了好多,说他爹爹是顶顶厉害的人,还说了爹爹小时候的事,还问他在湘城的生活。他们聊到很晚打哈欠了才睡觉,他脖子里现下还挂着爹爹小时候戴的长命锁呢。

因此这会儿看见爹爹,文元的眼神中不由地就带上一些亲近孺慕之意。

果然皇祖母说的没错,他陪着皇祖母,爹爹陪着娘。

皇帝缓缓走过去,自许长安怀中接过文元,故意向上一颠。

文元最喜欢这样了,当即咯咯而笑,伸臂去抱父亲:“还要。”

皇帝果真将他向上作势一抛,手却一直牢牢抱着他。

——这是一个假动作,他又怎会真让文元脱手?

可许长安还是忍不住小声道:“小心一些,当心摔着。”

瞥了她一眼,皇帝竟有一瞬间的错觉,仿佛他们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家三口。父亲陪着孩子玩闹,母亲在旁边不放心,出声提醒。

只可惜,她对他从没半点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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