嗣兄(142)

许长安自小学药、认药,闭着眼都能画出许多草药,简单的绘画自然也是会的。以前在湘城,有时兴致上来,也会画一两笔。

可她如今被困在宫中,哪里有画画的兴致?

她坐在方桌前,数次提笔,最终落在画上的,也不过是几笔寂寥的天空。

今天是腊月二十七,本朝规矩,新年有长达七日的休沐。因此今日之后,早朝就停了。

皇帝案前的奏折大多都是一些不太重要的,甚至有很大一部分是单纯的朝贺奏章。

一封又一封翻阅,皇帝视线落在方桌前的女子身上。她安安静静作画,从他的角度看去,侧影温柔美好。

不远处的宫灯流泻出暖黄色的光,她的脸颊、脖颈似乎都会发光一样。

皇帝心里一热,不由地想起两人夜间的一些场景,他低声道:“长安,过来。”

许长安扭过头看向他。

皇帝又重复了一遍:“过来,给朕磨墨。”

转过头,双目微阖,深吸一口气,许长安这才站起身,缓缓走至皇帝案边,悬腕,研磨。

又打开一份奏折,待看清上面的内容后,皇帝下意识皱眉,本欲丢到旁边,却忽的心中一动。抬眸看了许长安一眼,她还在认真地磨墨。

皇帝抬手,左手食指在案上不轻不重扣了几下,有些不耐烦的样子:“太远了,这墨让朕怎么用?”

许长安心中惊讶极了,过去几天都是这样,也没见他说远啊。

也不知道皇帝又在折腾什么,许长安深呼吸来平复情绪,小心将砚台往身边身边稍微移动了一下,她自己也不得不向他再靠近一些。

皇帝的奏折就那样光明正大摊开在她的视线范围内。

许长安无意窥伺,可眼角的余光还是不经意间扫到了。

“选秀”两个字,刺得她眼睛一涩,一时不察,研磨好的墨汁竟然溅出了一些。

许长安心中一凛,告罪一声,拿出帕子就要擦拭。

皇帝没有错过她一瞬间的慌乱,他垂着浓密的睫毛,胸膛突然生出一股隐秘的快感。

再怎么着,她应该也是有些在意的吧?

皇帝面无表情,看着她擦拭墨渍,声音淡淡的:“怎么?不想让朕选秀?”

许长安动作停顿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因为她并不知道皇帝想听到的答案是什么。

她的沉默让皇帝心里烦躁。他伸出食指轻敲桌案:“说话!”停顿了一下,他又低声告诫:“不准撒谎!”

许长安犹豫了一下,还是打算如实回答:“不想。”

她身体微微发颤,紧张而又不安,担心再度惹恼皇帝。

而皇帝脸上并无怒容,他神色淡淡的,似是漫不经心地道:“不想啊……”

听她说不想让他选秀,尽管不清楚她的真实原因,可他心里竟有一种诡异的欢喜。

他唇角轻扬,慢条斯理道:“看在文元的面子上,你如果能哄得朕高兴,朕也不是不能考虑取消明年的选秀。”

——对于选秀之事,他本就不热衷。先时提过一次,也不过是因为梦到跟她做了那种不可说与人听的事,疑心自己到年纪该选秀了。后来知道他们母子存在,他更是没再提过。

他再恼她怪她,也只是恨她没有真心,从没想过去拿别的女人恶心她。

第63章 诛心 我后悔了

许长安疑心自己听错了, 惊异地看着他:“真的吗?”

选秀不是明年春天就要开始举行了吗?这还可以根据他的心情而决定?

在许长安将近二十年的人生里,从来没想过嫁人。当年对承志,也只是想着娶了他。她更不会想着去做谁的女人, 和旁人共用一个丈夫。

那是她想想就觉得恶心, 永远都无法接受的事情。

她的震惊很好地取悦了皇帝。他勾一勾唇:“当然,君无戏言。”他停顿了一下, 意有所指:“不过选秀最终是否取消,还得要看你表现如何。”

许长安心脏砰砰砰直跳, 不知道皇帝此举的真实意图。但不管怎么说, 即将到来的选秀能够取消, 是她在皇宫这几天, 听到的唯一一个有一点点安慰的好消息了。

可是,把皇帝哄高兴?怎么哄?他又不是那个比较单纯的承志。

许长安低着头将沾染上墨渍的地方擦拭得干干净净, 心里一片乱麻。

少时她才轻声道:“我现在身上也没什么东西,就送皇上一幅画吧?我画的不好,可我实在没别的了……”

皇帝眼皮抬了抬, 也不说好或不好,只慢悠悠道:“先看了再说吧。”

他说着又低下头, 重新拿起还未批阅的奏章。

许长安磨一会儿墨, 寻思着差不多够皇帝用了, 这次放轻脚步, 缓缓走至方桌旁, 重新铺纸、磨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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