嗣兄(147)

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轻声唤着她的名字:“长安, 长安,你别这样,你听我说。我没有想要折磨你……”

从头到尾,他想要的,只是她那颗心罢了。他不甘心自己的真心被她弃若敝履,他也想得到她的真心。

许长安不停地摇头,脸上满是泪痕,神情已有几分不正常。她声音极轻:“你有的,你把我关在宫里不能出去,你不让我和文元见面……”

这难道还不是折磨吗?

皇帝手足冰冷,涩然一点点从心底漫出来。他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是你说要跟我在一起的。你说我不做你爹的嗣子,我们就在一起……”

他想说,不是要把你关在宫里。是如果不这么做的话,你就会逃走。你根本就不愿留在我身边。

听到旧事,许长安意识恍惚,她泪眼朦胧,抬眸看见承志,心里酸涩又而委屈,伸出手去:“承志……”

此时的她,脸上有委屈,又有依赖,声音软软的,抬手欲抚向他的脸颊。

皇帝心里一喜,连忙应道:“我在。”

“对……”然而手刚伸到半空,“对不起”三个字还未说完,许长安猛然醒悟过来,脸上血色全无,四肢不可抑制地瑟瑟发抖,“你不是承志,承志不会这样……”

她怎么能忘了,这是不一样的。

承志被她逗一下就会脸红,她说什么他都会相信。他宁愿被她爹责打,遍体鳞伤,也要一力承担责任,始终不肯改口。她曾经想过,如果他愿意,她就娶他,跟他过一辈子。可她的承志没有了……

皇帝表情有片刻的凝滞:“长安,我是承志。”

他恼恨她将承志那个傻子玩弄于股掌之间,可他此刻竟然无比希望她能将他当做承志。

文元的哭声隐隐传来,许长安脸色微变:“文元!”

对了,她还有文元,文元还在病中。

她踉跄着试图从皇帝怀中挣脱出来,还没站稳,就觉得一阵头晕目眩,面前的一切似乎都看不分明。她呆愣愣地眨了眨眼睛,眼前一黑,很快就意识全无。

怀里的女子双目紧闭,面色苍白,软软地倒了下去。

“长安!”皇帝大惊,不禁低呼出声,随即又提高声音,“太医!太医!”

太医就在殿外商议用药,人还没走,听到传唤,匆忙上前。

“快看她怎么样!”

太医迅速诊脉后,拱手禀报:“回皇上,这位,这位娘娘是郁结于内、气机阻滞所造成的晕厥。好生调养,应无大碍。”

听说没有大碍,皇帝略松一口气。但一想到郁结于内,他的眼皮就狠狠跳动了一下,心似针扎一般。

所以还是因为难过的缘故么?

他的所作所为就令她这般痛苦吗?

太医刚退下开药,一旁的郑太后就目瞪口呆:“翊儿,你们俩怎么回事啊?”

不是两情相悦、感情深厚吗?怎么像是强抢民女一样?

皇帝只觉得喉头似是被梗住了,一时说不出话。好一会儿,他抱着许长安站起身,这才低声道:“没什么,她看见文元生病,太担心了。”

郑太后深吸一口气,神情严肃:“你当你母后是傻子么?她要只是担心文元,会求你放过她?皇儿,你是不是威逼利诱、抢夺人妻?这要给朝臣知道,可不是小事!”

但转念一想,她又觉得不对,文元应该就是她孙子啊,长得跟翊儿小时候几乎一模一样。

皇帝胸口一刺,面色显而易见的一僵:“没有,没有强迫。她从来都不是别人的妻子,她就是我的。”他声音里带了一些不易察觉的痛楚,极为固执地强调:“母后,是她先说喜欢我,愿意跟我在一起的。”

她怎么可以说话不算数呢?

安神香散发着淡淡的香味。

许长安感觉在做一个很长的梦,她梦到自己才十三四岁的光景,每天天不亮就起床,跟着张大夫学医术,跟着姜师傅一起练习制药。

她看着金药堂越来越好,不免豪情万丈。

小伙伴儿吴富贵又一次被母亲周氏追着骂,跑到金药堂躲清静,还不忘抱怨:“说起来这也怪你,你要是跟我一样不争气,我娘也能少骂我几句。”

夏天烈日炎炎,许长安将需要晾干不能被晒的药材移到阴凉处,只抬眸看了他一眼:“跟你一样不争气?你这不是为难人吗?我可是要把金药堂发扬光大的……”

这是她人生的奋斗目标。

吴富贵啧了一声:“没劲儿,没劲儿。”

入秋后,湘城有时疫,感染者众多。许长安建议给贫穷百姓免费提供药材,朱大人对此举甚是夸赞,还在次年的药王诞上让许家家主点头一炷香。

……

这个梦的内容极为清晰,却并不连贯。梦到十五岁那年在药王庙受伤后,她又一次梦到之前十三四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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