嗣兄(69)

她心中意动, 微笑着点一点头:“大人所言甚是,此等良机, 的确不该错过。”

“许大夫不妨回去与令尊商量一下,择日启程进京。若金药堂真成了御药供奉, 不但对许家而言是件好事, 也是我湘城的一件幸事。”朱大人拈须而笑。

这可是刷政绩的好时机。

许长安告别朱大人, 见已临近晌午, 干脆就回家去。

此时已是八月初,天气渐凉。

许长安熟门熟路回到家中, 直奔青松园。——自打做了母亲,回家后第一个要见的人就变成了孩子。

青黛正在做小孩儿衣衫,却不见文元的身影。看见许长安, 她立刻站起身来:“小姐回来啦?”

“文元呢?”

“小少爷在老爷那儿呢。”

许长安颔首:“知道了,我这就去看看。”

还没到父亲所住的院子, 就听到了父亲满是惊喜的声音:“文元啊, 这些你都已经认全了?”

许长安信步而入, 一进来就看到祖孙俩。

文元今日穿了一件墨绿色的袍子, 扎了两个小鬏鬏, 白嫩的脸颊肉嘟嘟的, 一双眼睛漆黑水润, 显然是个继承了父母相貌优点的漂亮孩子。

他站在许敬业面前,此刻微抬头,将画册呈给祖父, 口中说道:“祖父,考。”

许敬业迟疑着接过,伸手掩住画册上的字迹,指着问:“那你说说这是什么?”

“牡丹皮。味苦、辛,性寒。清热凉血、活血化瘀……”

不同于平时说话时的寡言少语、用词简短,文元每每到了认药之际,词汇量就骤然多了起来。明明声音带着点奶腔,偏偏还一本正经。

许长安站在不远处看着,眸中不知不觉漾起了笑意。

许敬业对照着画册看了看,发现孙子答得丝毫不差,满意地点一点头,又翻几页,换了一味药材给他辨认。

小娃娃瞥了一眼,慢悠悠道:“金樱子,味酸、甘、涩、性平……”

三岁的孩子,字都不认得几个,不过是听祖父读了两遍,就能基本复述下来。

许敬业简直不能更满意。这比他这个祖父强的,可不止是一丁半点啊。

随着文元的长大,他对于女儿当年行为的那一些不满基本消失殆尽。

大约是察觉到了身后有人,文元扭头,看了一眼母亲,双眸一亮:“阿娘!”

不复方才辨认药材时的故作成熟,他蹭蹭蹭就往母亲身边跑。然而快到母亲身边时,他又倏地停下脚步,做出一副严肃恭谨的模样来:“娘——”

许长安笑了,她半弯下腰,伸臂揽住儿子,声音温和:“文元今天有没有很乖啊?”

“有的。”许文元极其认真地点头,又补充一句,“一直很乖。”

许长安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

这孩子从小懂事,让她省了不少心。

许敬业执着画册向女儿走来,眉眼中尽是得色:“长安,我就那么念了两遍,他竟然都记住了啊。真有点承志当年的样子。可惜了……”

听到那个名字,许长安有一瞬间的恍惚。她下意识皱眉:“爹,你怎么又说这些?文元还在呢。”

这些年,她生活充实而平静,很刻意地不再想当年那些旧事。连那个名字,也被她有意尘封在记忆深处。

生活要往前看,她并不是喜欢沉湎于过去的人。然而此时听到故人名字,她还是有些愣怔,心跳不受控制地乱了一拍。

明明当年也没有很在意啊。

许长安眼眸垂下,迅速驱走心中杂念。

再低头看文元,他脸上倒没什么表情,只是小脑袋在她身上蹭了蹭。

许长安悄然松一口气,她还记得前几天文元跟人发生冲突,是因为对方说他是没爹的孩子。

许敬业讪讪的:“这有什么说不得的?”他迅速转了话题:“你怎么这会儿回来了?”

“朱大人今天让我去衙门,说是金药堂进京参与御药供奉的事情。”许长安简单说了御药供奉的相关事宜。

许敬业闻言登时面露喜色:“御药供奉?真是御药供奉?”

许长安点一点头:“是有这么个说法。爹,你的意思呢?”

她自己心里已有了决定,想跟父亲知会一声罢了。

“去,肯定要去啊!这等好事居然能落到咱们头上?这要成了,可是光宗耀祖的大好事啊,子孙后代也跟着受益。”

许敬业野心不大,可一听说御药二字,也不由地心中激动。

许长安笑笑:“确实,不过有些麻烦,这得到京城去。”

“去京城啊……”许敬业果然有了一些犹豫,很快又道,“去京城也不是不行。反正咱们家又不是湘城本地人,有道是,树挪死,人挪活。真能在京城混出名堂,也不用死守湘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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