嗣兄(75)

竟然真的是他!

怎么会是他呢?

许长安头脑几乎是一片空白, 心脏狂跳不止。她竭力克制,才让自己没低呼出声。

她怎么也想不到, 本以为今生今世都不会再相遇的人,居然再一次出现在她面前, 而且还是以这样的身份。

承志, 父亲从外面领回来的失忆少年, 差点成为她的嗣兄, 文元的亲生父亲……

他还活着,很好。

可他怎么就摇身一变, 成了当今的皇帝?

短短数息间,四年前的那些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有他们在许家厅堂的初见,有她使各种小手段的刻意亲近, 有两人在陈家客房的抵死缠绵,也有他诚恳而认真的承诺……

许长安心头茫然, 耳朵旁边似有轰隆隆的耳鸣声。她原以为那些记忆都随着时光的流逝, 早被她给忘却了。直到今天, 她才突然发觉, 她一直都还记得, 只是不曾刻意想起罢了。

一时之间, 她心内五味杂陈, 惊、惧、忧、喜……竟不知哪种情绪更多一些。

但眼下没有多余的时间给她缅怀过去,她心里的种种情绪瞬间被浓浓的担忧所取代:现在该怎么办呢?

当年他听到他们父女对话,知道了事情真相, 负气出走,不见踪影,心里大底是怨恨的吧?自己对他骗身骗心、始乱终弃,父亲还将他狠狠责打一顿。他会不会报复?又会怎么报复?他要是知道文元的存在,会不会来抢文元呢?

……

她脑海里,各种思绪交织,乱糟糟的,半天毫无头绪。

尽管她在努力平复心情,保持镇定,可还是多多少少给人看出了异样。

郑太后关切地问:“许娘子,你可是身子不适?”

怎么瞧着不太对劲儿呢?

“啊?”许长安一惊,连忙驱走心中杂念,她将头垂得极低,试图将面容隐藏起来,像是一个不敢窥探天颜的胆小妇人,变换了嗓音,回道:“多谢太后关怀,民妇无恙。”

“没事就好。”郑太后转向皇帝,“皇儿,这就是哀家跟你提过的,前日在齐云寺,救了哀家的小姑娘。不对,不能说是小姑娘。许娘子的孩子都三岁了。可惜了,也是个苦命人,年纪轻轻就做了寡妇……”

太后絮絮说着,慈爱而温柔。许长安却听得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暗暗祈求太后不要再说下去,可她自己又不能打断太后的话。

“哦?是吗?既是太后的恩人,那朕理当重赏。”皇帝略带清冷的声音响起,“不知这位许娘子想要什么赏赐?”

许长安哪里能要赏赐?她只能回答:“治病救人乃医者本分,民妇不敢以太后恩人自居,更不敢索要赏赐。”

她回话之际,老实站着,低垂着头,恨不得自己有隐身瞬移之术,好让皇帝看不见她。

郑太后有些不解:“咦,怎么突然就拘谨了?方才不是还好好的?许娘子,你别站着了,还坐下说话。”

太后吩咐,许长安不得不从,只得僵着身子,重新落座。

这一番动静不小,到底还是引起了皇帝的注意。

年轻的皇帝眸中闪过一丝惊讶,他双眉紧锁,眼神有点古怪。

许长安能感觉到皇帝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会儿。

那视线犹如实质一般,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轻颤起来。她攥紧了拳头,努力不让自己失态。

大约是察觉到了她的紧张,太后含笑埋怨儿子:“许娘子方才跟哀家说话时,还很自在。你一来,突然就拘谨了。哀家身体很好,你还是去忙你的事吧,别打扰我们说话。”

皇帝移回视线,失笑:“如此说来,倒是儿子的不是了。母后少坐,儿子先行告退。”

“走吧走吧,快些走吧!”太后故意做出不耐烦的模样,声音听起来温柔极了。

眼看着皇帝起身离去,许长安暗暗松一口气,随众人一起行礼。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皇帝行了数步后,骤然停下脚步,转身重新看过来。

许长安躲避不及,整个人暴露在皇帝的视线内。

两人目光相撞,许长安有一瞬的恍惚,她暗道不好,匆忙低头躲避,懊恼不已。

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看见她了!

皇帝垂眸,轻声问:“许娘子,朕看你有些面善,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许长安心头一跳,说道:“民妇从小长在乡野,无缘窥得天颜,今天乃是第一次面圣。”

言下之意,之前并没有见过。

她寻思着,皇帝既然没有直接道破,那她是不是也可以装作不知道?

郑太后看她紧张,在一旁说道:“皇儿,天下相似之人多的是,兴许是你瞧着眼熟,所以觉得面善。哀家想跟她说会儿话,你快别吓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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