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最经不起认真浪费，不知什么时候，太阳悄悄和月亮换岗。路边的霓虹灯逐渐亮起，他们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了，于是一屁股索性坐在马路牙子上，隔着朦胧的月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约而同地笑了，这一笑仿佛是认同了彼此心中对这种行为的看法——没事找虐受。

看着江黎甜甜的笑容，段泽宇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小题大做，事情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严重，是他太神经质了。亡羊补牢，为时已晚。不过，晚的只是今天，他们还有明天，明天的明天。年轻人就是这点好，只要他们愿意，就会有无数个美好的明天。不像成年人，他们的明天永远都是今天的延续，满地鸡毛，没有任何惊喜可言。

江黎左手撑着脑袋，痴痴地望着夜空。段泽宇亦看着远方的天空，无限惆怅，但这些惆怅仍无法阻止他不时偷瞄江黎几眼。他们就这样静静地坐着，坐到江黎的电话响起。

挂掉电话，江黎说：“我该回家吃饭了。”

“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字被段泽宇吃进了肚子，“我们明天见！”

“明天下午，我和我爸去书店买书，下周末见吧。”

“我和你去。”

“啊？”

“和家长逛书店多没意思啊，买个漫画、杂志啥的不好藏起来，我和你一起去吧。”

“我妈……算了，我跟我爸偷偷商量商量，晚上告诉你结果。”

晚上回家，趁妈妈在厨房做饭，江黎和爸爸在客厅悄悄说她明天想和同学一起买书，爸爸二话没说，愉快地答应了，并保证妈妈一定也会同意。江黎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认为爸爸是在给妈妈脸上贴金。

周日早上吃完早饭，黎傲雪塞给江黎五百块钱，说出去玩，别总花同学的钱，有来有往才能交往下去。江黎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妈妈是被人控制了，还是受什么刺激了，怎么突然性情大变？她不是经常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只有你优秀了，才会有朋友吗？今天怎么会让她浪费时间，浪费金钱去发展她最看不起的社交？

“你看，我说你妈会同意吧？”江瀚澎洋洋得意地说。

“能告诉我一下理由吗？要不这钱我花不踏实。”

“还能有啥理由，当然是因为爱你。她怎么不给隔壁家小孩五百，别说隔壁家小孩了，我都没有。”

“别在女儿面前乱说，说得我好像虐待你似的。”黎傲雪推了爸爸一下，一家三口都笑了。

“谢谢妈！”

下午两点，段泽宇带着Lucky准时出现在小区门口，“你想去哪家书店？”

“随便，人少的就行。”

“那我知道了。”他抬手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目的地。

下了车，段泽宇把Lucky拴在书店门口，便拽着江黎进去了。这家书店并非传统实体书店，它集书店、咖啡与展览空间于一体。书店的空间不算大，但有限的空间得到了最大化的利用。屋子里大约陈列了几万册书，不同种类的书之间隔着各种现代创意抽象艺术品，墙上、书架上、地板上的创意随处可见，设计处处都体现着美的哲学。

“我以后也要开一家这样的书店。”

“我要入股。”

“行啊，你出钱，我出力。”

“这不就是名副其实的夫妻店嘛。”

“滚。”江黎不好意思地低着头走开了。

段泽宇追上去说：“别生气，跟你开玩笑的。”

“别在我眼前晃悠，讨厌你。”女生总爱口是心非，她们口中的讨厌往往是喜欢。

“好好好，那我走你后面总行了吧？”

江黎没理他，转身继续找书，没走几步，段泽宇指着一架钢琴说：“你看，钢琴，会弹吗？”

“小时候学过，好久没弹了。”

他拉着她走过去，把她强按到凳子上，然后自己坐在她旁边，“我们来一首《不能说的秘密》。”

“我们？难道要四手联弹？”

“考验我们的默契时候到了。”

“我没这么弹过。”

“没事儿，有我在。”

反正这里没有人，弹不好也不会丢人。江黎给了段泽宇一个眼色，两人一起进入。

四手联弹最讲究配合，这一点恰巧时江黎的短板，她只顾着弹自己的曲子，配合的工作全交给了段泽宇。段泽宇弹起来一点都不费劲，什么时候要跟，什么时侯要带，什么时候共同合作，他把握得刚刚好。

江黎完全被他们的琴声打动了，浑厚圆润的琴声带着她重温了2007年在电影院看《不能说的秘密》时的那种感动。她看了一眼身旁的段泽宇，他亦闭着眼沉浸其中，微光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让人觉得时光静好，岁月安稳。童话里的王子，应该就是这般样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