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年(22)

作者:末笺 阅读记录

她说是真的,我说就算是真的现在说这些又能怎么样,十几年过去了,我们都有自己的生活,他早就不记得我这么个人了。

“他怎么可能不记得。”

“他自己亲口说的。”

“他骗你的。”

“他有什么必要骗我。”

“他病了。”

我看着她,不明白她的意思。

她缓缓吐出几个字:“肾衰竭,晚期。”

我的手抖了一下,差点碰倒杯子,小声问她是什么时候的事。

“10年吧。”

我和他刚联系上那年。

“那他现在……”

“他不在了。”

我眨眨眼,想说些什么,可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我低头噙住吸管,果汁吸进嘴里却迟迟咽不下去。

离开前吴嘉佳说如果我想去看他,她带我去。

十五号我联系了她,第二天一起前往昕北。

我们先去了顾天偈的家里,顾天偈的姐姐知道我们要来,特意回来了一趟。

我站在屋前抬头看,天台上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房子很久没人住,家具都发了霉,味道很难闻,顾天偈的房间在二楼最左边,窗户朝里,房间里只剩一个床架和两个漆黑的大木箱,箱子后面的墙上挂了一张顾天偈的照片,照片上他留着清爽利落的短发,很随意地笑着,和记忆里一样。

看了一眼,我立刻移开视线。

顾天偈的姐姐打开木箱,从里面拿出一个黄色信封递给我。

随后我们跟着她来到顾天偈的坟前。

坟建在地里,背靠土坡,打扫得很干净,没有杂草,坟前插着没燃尽的香和蜡烛。

顾天偈的姐姐先点好黄纸,我看着高高蹿起的火苗,想起顾天偈当年在我的课桌下烧作业本让我烤火。

我轻轻笑了笑,夏天快来了,不冷了。

我拿了三支香,蹲下去点燃,抬眼看着漆黑的墓碑,微微反光,映出我的脸。

碑上他的名字右边刻着两列小字:生于公元一九九零年七月二十二日,卒于公元二零一五年七月二十四日。

难怪这些年遇不到心动的,原来我的心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死了。

我插好香,抬手触摸碑上的名字,问:“他不是16年还在发说说吗?”

他姐姐说:“是我发的,都是我在登他的号,他快走的时候我发现怀孕了,他很高兴,孩子生下来我就发了一张照片,想给他看看。”

“这样啊。”

所以他没能看见我当初写给他的那篇日志。

腿蹲麻了,我慢慢站起来,又问:“那13年6月他在做什么?”

她想了想说:“那段时间正是病得严重的时候,断断续续地发烧,吃什么吐什么,觉也睡不好,那几个月一直住在医院。”

我点头。

“他没和我们提过你,有一次我看他拿着手机和人聊天,看上去很开心,我问他是不是喜欢的女孩子,他说是,之后再问他,他就什么都不肯说了,后来就是13年病得严重的时候,他给我看了你们最后一次的聊天记录,我当时就哭了,他还安慰我,说其实也没有那么喜欢,要是真的喜欢早就表白了,他还说你也不喜欢他……”她哽咽了,红着眼睛看着我手里的信封,“这是我过年回来打扫房子发现的,压在箱子底铺的旧报纸下面,我想过了这么多年你肯定也有自己的家庭了,不能去打扰你,就收起来了,之前嘉佳来看我,我顺口提了一句,她说应该告诉你。”

“谢谢。”我看着她,笑了一下,“我是喜欢他的,喜欢了很多年。”

这句话在心里压了十多年,第一次在认识顾天偈的人面前说出口。

她哭了,扭头对着坟墓说听见没有。

我想他烂得大概只剩一把骨头了,怎么可能听得见。

我闭上酸涩的眼睛,无声地问:为什么不早说,顾天偈,你是怀揣着什么样的心情说不记得我的,后来又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加回了我,既然加了又为什么不把话说清楚?

看来胆小懦弱的不只我一个。

我想去学校看看,顾天偈的姐姐找了车子送我。

昕北变化很大,路修得很宽,车子可以直接开到校门口。

高中部搬走了,学校翻修过,但还是可以看出当年的样子,学生放假,和门卫打个招呼就放我进去了。

操场还是那个操场,只是重新铺了水泥。

我站在操场中央,闭上眼睛等风来。

风很快掀起我的头发,我睁眼看向教学楼,很久,却始终无人向我走来。

……

顾天偈,我终于重新踏上这片土地,却再也遇不到你了。

就在昨天我收到了企鹅的消息提醒,好友纪念日,七周年,我和顾天偈的头像和名字靠在一起,头像上的两个小人儿勾着肩,“7年前的今天”下有一行小字:这2584天,他陪你温暖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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