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难驯(118)
那好久以后,两个人的关系就真的仅限于“我们曾经是同学”了。椿岁一想到,万一真的以后俩人仅有的同框,就是年级大合照上面相隔十万八千里,在大几百人里各自占了绿豆大小面积的“同学”,鼻子就猛地一酸,筷子上涮了几秒的毛肚瞬间不香了。
椿岁越想越难过。她一点也不想这样啊。
不蘸香油的涮肉片,辣得嗓子疼。她再也不想忍了,边往嘴里不停塞吃的,边低着脑袋哭得稀里哗啦。
“同、同学,你这是怎么了?”过来看看椿岁这桌要不要加汤的服务小哥慌得一头汗,“要、要不给你加点汤?”
椿岁眨巴了两下眼睛,伸手扯了两张抽纸胡乱给自己抹了下鼻子,瓮声瓮气地说:“你们家火锅,为啥子恁个辣嘛。”都把我辣哭了!
“……”你这口音标准得我都不敢怀疑你不是川渝人民,怎么还能嫌辣呢?
椿岁跟小孩子一下子哭狠了似的,借着余劲抽了两下肩,抬睫看了他一眼:“谢谢啊,那加点汤吧。”补充点刚刚流失的水分。
-
“不是,你俩干嘛呢?”时年接到江驯的电话,赶紧赶过来,看见站在火锅店门口的江驯,一脸嫌弃却不忘嘴损,“前两天还好得跟穿一条裤子的亲兄弟是的。怎么,今天吵架了?”
江驯笑了笑,把手里拎着的纸袋递给他。
时年瞥了眼,是岁岁最爱的那家甜品店的包装。时年没接,还有点烦躁。烦躁江驯脸上那种又跟没了人味儿是的漠然的笑。
“要给自己给,我是你俩佣人呢?”时年不客气地说。
江驯看着他,并没有瞒时年的念头:“阿姨来找过我。”
时年愣了下。江驯的意思不用多解释,时年也明白了。就是不知道先前并不反对的季知夏怎么突然变了调性。
接过江驯手里的纸袋,时年觑着他,故意说:“这么容易就放弃了?你也不过如此么。”
时年从没怀疑过椿岁对江驯来说是怎样特殊的存在。毕竟江驯这样的性子,他不放在眼里的人,你硬拿铁链子给他绑上再坠块石头,他都能懒洋洋地不给你半点眼神。
“你去陪着她吧,”江驯没接他话,对他说,“我走了。”
-
“哥,”椿岁看着朝她这桌走过来的时年,瓮声瓮气地问,“你怎么来了?”
“发你消息打你电话都没回,”时年看着她明显已经哭过了的样子,又不想在她面前提江训,只好硬是当眼瞎,“就到你一直念叨好吃的火锅店来找找。”
“啊。”椿岁迷迷瞪瞪啊了一声,才发现手机被她塞进包里一块儿扔竹筐了,赶紧伸手去捞小包包。
“行了别看了,”时年把手里提溜着的碍眼小蛋糕塞到了她眼皮子底下,“吃吧。”
椿岁看见熟悉的包装,脑子里的第一反应是:“你怎么不买两块啊?第二块半价啊。”
时年:“……?”都这时候了,你满脑子居然还是吃的?到底是你俩有问题还是我有问题?
“哦不对,”椿岁立马反应过来,边拆包装边挖起蛋糕往嘴里塞了一口,情绪却肉眼可见地低落下去,嘀嘀咕咕道,“你又没有女朋友。”
时年:“…………”那我可真是谢谢你提醒我了。
-
江驯没再多待,确认时年进去了就回了家。
进了卧室,站到书架前,却忍不住抬手,把攒来攒去,都只铺了薄薄一层的透明糖果罐子拿了下来。
小姑娘信誓旦旦每天都要给他一颗,结果却是明目张胆地三天打鱼。
台灯晕黄的光打进玻璃罐子里,半透的糖纸被照着,像淋了雨折出不规则光的江面,很漂亮。
像那段他漫无目的地等待,不知道小姑娘会不会遵守诺言出现,看着被雨淋得七零八落的江面,也告诉自己很漂亮的画面。
其实他的这条路,本来就落着滂沱大雨,他也早就习惯独自在泥泞里前行。
只是突然有一天,那个替他撑伞都要努力踮起脚尖的小姑娘出现,总是笑着同他玩闹一般,却做了真正替他挡风遮雨的事情。
原来,他也会贪恋这点温暖,舍不得放手。
原来,他不是习惯了淋雨,只是……害怕那个愿意为他撑伞的人,会突然消失在期冀里。
江驯旋开玻璃罐,取出一颗糖,剥了糖纸,小心翼翼放进嘴里。
不知道是运气不好,还是本就如此,舌尖卷过玻璃利刃一样的糖心空隙,甜味混着血腥气蔓延在口腔里,裹住喉间哽痛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