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浮萍(118)

作者:小龙虾的尊严 阅读记录

那架势像是打人了。

苹眨眨眼。

如果国师打人,她是应该保持礼仪不动,还是反击?

她有点发咻。

国师没有发脾气,擦手的抹布摔地,黑黑白白的不干不净。

“别和你的主子耍小聪明了,”乐渠森绕开她,两人的肩膀狠狠地碰撞,“我的新女儿。”

男人宽广笔直的背脊即将远去,衣服下摆掀起阵阵冷风。

“等一下,国师大人。”

苹踉跄一步,堪堪稳住身形。

“你是我的父亲吗?”

闻言,乐渠森顿步,斜斜地瞥了她一眼。

视线交错,浑身的血液似乎在一瞬间炙热,腾腾地翻滚,心脏扑通扑通地要溶解——什么禁制打开了。

她感觉自己下一刻就可以上阵杀敌,抛头颅洒热血。

想见血。

想窥探他人的五脏六腑。

左手抓住右手,指甲压破肌肤,她张嘴咬住大拇指附近的手部肌肉,既不舍自己的皮肉又癫狂地咀嚼——想杀人。

想把衣服撕碎!想把地板震裂!想把牙齿刺入他人的血肉!

苹跪在地上,长裙铺展开,木色地板绽开了一朵花。

国师大人早已离开。

“苹小姐,”小丫鬟来正厅接她,入眼便是迟苹果痛苦蜷缩的模样,慌慌地奔过来搀扶她,“您怎么了?啊,不要咬,您的手出血了!”

苹抬眸,那骇人的目光吓得小丫鬟收回手,不敢再碰她。

猎物。

有猎物。

“呜……”

她犹如一只饥饿的小狼,困于良善的牢笼,血丝爬上白眼球。

右手的血散成赤火,灼焦了严淡人为她挑选的衣裙。

她松开白齿,恐小丫鬟担惊受怕,勉强地挤出一点笑意:“我挺好……”

小丫鬟却怕的逃了。

空留苹一人。

不知消磨了多久,一桶冰凉池水自上而下浇灌了苹,熄灭了她的火,平复了她的心,模糊了她的视野,嘈杂了她的耳朵。

议论纷纷的下人。

乐府三小姐,自归府起,声名便一塌涂地。

[白秀温是青楼妓子,生下来的孩子也不会干净]

[乐渠森的三女儿乐苹是疯子,在整厅衣衫褴褛]

[乐苹,长的可丑了]

[乐苹归府前一直寄人篱下,做奴才的活计]

……

她不认识那些人,那些人认识她。

乐府也种了桃花树,与二皇子府邸当做点缀的几棵桃花树不同,乐府是需要种树的地方全部种了桃花树。

乐渠森对桃花树有着独特的眷恋。

苹坐在桃树下,像是回到了昨天。

与二殿下一同赏花。

“迟苹果,苹,换个名字习惯一下,不难的。”严淡人罕见地宽慰她。

换个名字是不难。

难的是在陌生的环境遇见陌生的人。

她不善交际,短短十六年竟常年漂泊,安家落户总不过半年。

以前有哥哥打理一切,街坊邻居、小生意小买卖,哥哥去操心,哥哥让妹妹吃饱喝足,绝不比别人家的小孩少穿的少玩的。

“喂,迟苹果,本殿下在跟你说话。”他摘了朵桃花,塞进嘴里嚼烂,口齿留香。

“奴一直听,殿下说什么,奴都听了。”

“信你一回,”严淡人朝她哈了一口气,眉眼含笑,“好闻吧?”

想了想,她学着他的样子,摘一朵淡粉的、有着露水的桃花,不在意脏净,吃进嘴里咀嚼几下。

苦涩弥漫。

“好闻。”苹答道,她笑笑。

“真没意思,才子佳人,该吟句诗,你是敷衍本殿下。”严淡人也笑了,呸的吐掉嚼烂的花瓣。

“殿下是皇子,奴是侍女。”

没有才子,没有佳人,不必吟诗。

其实是苹一时间想不到什么好诗。

桃花瓣落她额头,滑过眼角、脸颊、下巴,一路游进她的衣领。

严淡人的视线追随桃花瓣,不免大失所望。

“你,太平了!”

苹:“……?”

“迟苹果,你都十六岁了!本殿下胸都比你大。”他说着,指指迟苹果的胸口,又比划自己,似在攀比。

苹的微笑在分崩离析:“殿下是男子。”

“不,”他转换成女人的娇笑,“本殿下是姑娘,要嫁好儿郎,替他生龙凤~”

“男孩叫严肃人,女孩叫严可人。”他朗声大笑,眼睛亮闪闪的。

“殿下,您爬树小心些。”

“迟苹果,要是我掉下来了,你可千万接住我。”严淡人抱住树干,离地一尺瑟瑟发抖。

怕是接不住。

越是易碎越是不敢触碰越是容易跌落尘埃。

……

她依然坐在今天。

漫天花瓣。

好美的景,可惜没有才子佳人。

她摸摸自己扁平的胸口,呢喃道:“严肃人,严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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