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妈的声音越压越低，将那两个字说出来，江秀琴大惊，不行，不行，那是不允许的。

“这样小禾不耽误上班，身体上也没有啥损失，”卓妈说：“孩子生出来，我养着。”

不行不行，江秀琴说，不行的。

卓妈说：“我身边的人，很多都这样做的，千辛万苦养了个宝贝女儿，怎么舍得她去受苦，又怕女儿以后没有依仗，都走这条路子，再说，在那边是合法的。”

“卓航妈妈，”江秀琴说：“这段日子，我也是好几晚上睡不着觉，想着，若是小禾全身心投入医学，一辈子不结婚，没有孩子，该怎么办？”

-“我都愁白了头发！”

卓妈看看江秀琴，果然头顶芯的白发藏不住了，说：“我也是，就为他俩这事，头发都愁白了，你看着黑，都是染的。”

“但是，”江秀琴说：“有一天，我在饭桌上看到一本书。”

“什么书？”

“《妇科肿瘤学》”

“哦。”卓妈哦了一声，她知道的，江秀琴曾是肿瘤科的一把刀，小禾现在也调到了肿瘤科，女承母业。“小禾真的，吃着饭都钻研专业，和卓航一样一样的。你说这两个人多配啊！天生一对！”

“我想小禾是故意把那本书放那里的，她不是丢三落四的孩子。”

“小禾想让你重拾专业？”

“不是，都二十多年了，拾不起来。她想让我看看这本书的作者。”

“作者？”

“是的，这本书是万婴之母林巧稚在病床上主持编纂的。”江秀琴说：“林巧稚，中国现代妇产科学的奠基人和开拓者，一生了五万多婴儿，她却没有生育一个小孩，终生未婚，一辈子献给了医学。”

“啊，小禾…是把林先生作为学习榜样？”

“林巧稚是所有女性医疗工作者的榜样。如果小禾也志在此…”江秀琴喃喃的说：“那么我们也支持，我和老严就争取多活几年，多陪陪她。”

卓妈不说话了，她不知道她自己是对的，还是自己太世俗了，太讲究子孙后代了，可是，她的圈子里，谁不想多子多福啊？都在想办法多生几个，三个打底。

江秀琴反过来劝她：“如果说卓导也是志在科学，当牛顿不好么？就算没有孩子，全世界谁不知牛顿，再过去几百年，大家也还是学牛顿定律，其实等于永远的活着，还万世敬仰，不是比生子更好的得到祭祀。”

唉！话是这么说，但是…

那之后，卓妈再也没来。

只是，偶尔打个电话，聊聊天。

卓航和严禾的恋爱关系，真正的迎来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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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一天的过。

石头的青苔，随着一场一场的春雨，也渐渐的绿了起来。

医院招募的电子手免费试用者，挤满了会议室。

有些不是名单上的，但是名单上人的病友，也跟着来，问负责者孙萌，能不能把他也加进试用名单？

孙萌问江峥，江峥说你决定吧。

江峥来过一次，以后就让刘伯涵来对接这个事了。

江峥又想起在沙滩上往海里扔小鱼，有人喜欢一条一条的扔，他喜欢造一场人工雨将鱼都冲进海里。

对他来说，增加一个两个的免费试用者，不如回去搞开发，将成本降低，惠及更多的患者。

孙萌是“火星人”，是“太阳星”人，浑身散发着火热的气息，有个女主持自称太阳女神，孙萌在省立医院的外号也是：太阳女神。

她和刘伯涵接触了几次，跑过来问严禾：“严禾，学霸是不是都不爱搭理人？都特别的沉默寡言？”

她说的学霸们指江峥和刘伯涵。

不是，刘伯涵其实特别喜欢说，还出口成章，之乎者也，一个人能说两个小时都不带累的，当初就因为口才迷住了毕蕊。

可能，爱情，能改变一个人吧。

可能，失恋，能打击一个人吧。

现在的刘伯涵，如果没有人催着，都不刮胡子不剪头发。

他的衣服袖子都磨黑了，有人帮他扔洗衣机，他找不着衣服还犯急，就是不换衣服，认准了一件穿。

钱子昌说，唉，你说，伯涵会不会，从“关关雎鸠”到了“魏晋之风”。

如果这句话被刘伯涵听到了，绝对不屑于和钱子昌做朋友，文化水平太差！他就是又懒又丧的宅男，和魏晋之风，相去甚远！

不会。人，本性难移。

刘伯涵身上有文学的血，文学是敏感的，易同情的。

他第一次见满屋子的断肢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真实的知道了幸福大多类同，而不幸各有各的悲惨。

有个老人，车祸夺去的，本来是可以接的，但是没有找到肇事者，子女嫌花钱多，截肢了！刘伯涵震怒！一只手是用钱来算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