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花使的小婢女+番外(107)

作者:蜜煎梅子 阅读记录

顾蓁见他神情冷淡,不再问,自己刨起饭来,只把碗举得老高,几乎挡住了她的大半张脸。

段景思看了不悦,冷着脸说了句:“没规矩。”

顾蓁只好慢慢放下碗,这下也藏不住了,眼泪跟着吧嗒吧嗒一颗颗落进碗里。

段景思挑了挑眉毛,有些发愣。

顾蓁忍住泪水:“二爷,我想了想,这就回松园照顾老夫人去了,免得他们胡说八道,扰了您的清誉。”

可不是,自从宋玉宁上次拦着顾蓁辱骂后,云岭书院都传开了。无人敢对段景思怎样,明里背里却总对着顾蓁指指点点。她是个疏懒性子,不怕这些,然而此时却关乎段景思,她越想越怕连累他。

段景思张了张口,还是欲言又止。

顾蓁泪如泉涌,脸上哭得稀里哗啦:“在桃花坳,您说过,在聘期未满之前,不会撵我走的。您放心,这次是我自动走的,算不得您违背诺言。”

段景思心里想的却是,前日宋玉宁辱骂于她,梁皖又优柔寡断,解决不了此事,他自己又要为着史唯、方宴的事儿避嫌,不好出面。

他叹口气,抚了抚她的头,温柔地道:“也好。”

这些天来,他一直冷冰冰的,几时有过软语。顾蓁一听,更是忍不住,抱住他的胳膊不撒手:“可是,我走了,谁替二爷解闷儿呀?您本来就不爱说话,什么都憋在心里。”

“我也不闷,不要谁解闷儿也可以。”

“谁替您洗衣服呀,外面那些浆洗铺子哪里比得上我洗的。”

“我自己也会洗的。”

“谁替您做宵夜呀,虽然最后还是让我给吃了……呜呜呜,我舍不得您。”

她不再说话,抱着他胳膊的手却丝毫未松,泪也越来越多,也不知道眼角那个小洞里怎么能涌出这么多的泪水,快将他半幅袖子都浸湿了。

“听话,等我考完,就回来了,很快的。”

此后,段景思沉默不语,顾蓁也扭着胳膊不动。二人“僵持”了好半天,沉水香烟气袅袅,燃了好大一截。

顾蓁哭过了,心情也平静了很多。她便是这样一个人,只要下定了决心,便没有做不到的,纵然情绪上纠结一小会儿,失控也仅仅在那儿一小会儿而已。

她狠狠吸了吸鼻子,舔舔嘴唇,长睫毛上还挂着小泪珠,只把段景思心都要看化了,差点儿就说出不让她走的话来。

然而段景思终究是段景思。

二人沉默着吃了一阵,气氛有些尴尬。

饭后,离别的时候终于还是到了。顾蓁低着头道:“我走了。”她背着蓝布小包袱,快步走出了院门,一次也没有回头,好似要将这些恼人的心绪,尽皆甩在身后。

若是她当真狠不下心肠,回头看一眼,便能发现,段景思脸上露出了奇怪的神色——那神色,便是他自己也难以解释。

*

山腰的某处林子里,一棵老榕树上,坐着一名美艳的中年妇人,一边用香露膏子抹着双手,一边哼着小曲儿:

“漠漠轻寒上小楼,晓阴无赖似穷秋。淡烟流水画屏幽。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宝帘闲挂小银钩。”[1]

这首词出自秦大学士秦观之手,写得很是含蓄委婉,根本不是什么淫-词荡-曲。这妇人声音却糯糯软软的,一转调、一提音,到处皆是风情,生生唱出了十足的香艳之感。

她着一身缕金挑线纱裙,上身是锦茜抹胸,细致绣着芍药朵朵,明艳得惊人。坐在榕树枝上,犹不安分,大喇喇地将小腿露了出来,晃晃悠悠的,白-嫩-嫩的一片。

她唱罢了一阙,还要再唱,忽的一把刀从树下飞上了,正正钉在了她的面前。妇人登时住了嘴,从树干上拔出刀,笑嘻嘻地跳了下去。

原来榕树之下,一个蜡黄脸的汉子正倚靠着树干小憩。

妇人将刀放在他身边,佯装嗔怒道:“黄大哥好狠的心,万一划破我这脖子,岂不是没人替你赚钱了。”

蜡黄脸汉子睁开眼,用浑浊的黄眼珠冷冷瞥了她一眼:“你这贱人,莫要太过得意忘形,我早知你心里巴不得我死,不过碍着我下的毒药,虚与委蛇罢了。”

妇人脸色变了变。她是巴不得他死。她出身卑贱,在烂泥堆里摸爬滚打讨生活,坑蒙拐骗,无所不能。长到十八岁,才遇到一个谪仙似的恩人,不辞辛劳、慈悲心肠,引她出了苦海。可惜,她与他有缘无分,他只是她的恩人,仅此而已。

十八岁之后,她又过了几年逍遥日子,直到遇见了这个人。她以前从不相信任何人,是恩人让她学会了信任。可这个蜡黄脸汉子,又将她打回了原形。

初次遇着他时,她是怀着安生过日子的心的,可是,他从未这样想过,只把她拿来做了工具,命令她:该是男人的时候是男人,该是女人的时候是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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